“少夫人!您别听六小姐胡说,大少爷好好的呢!”
丫鬟明若大声喊道,背在身后的手不断冲外头的丫鬟打手势,两人上前一左一右钳住了纪莺。
“六小姐,您没事到少夫人跟前来说什么胡话,是不是发烧了?奴婢带您去看大夫。”
“你们两个干什么!放开我!”
纪莺被拖了出去,温娉婷回过神来,挥开明若快步追了过去,在月门下拦下了纪莺,拉着她质问道:
“你再说一遍!乘风他怎么了!他现在人在哪儿!”
纪莺挣开丫鬟,自顾自道:“大哥染上阿芙蓉,被革职查办了,今天刚到京城刑部大牢。合着大嫂你一直都不知道?”
温娉婷眼前一黑,晃了晃身子倒在了明若怀里。
“少夫人!”
“纪莺!你在干什么!”
纪母回去平复了心绪,想来再陪陪温娉婷,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一幕。
纪莺:“大伯母,我……我……”
纪母飞快上前,狠狠给了纪莺一个巴掌,纪莺被扇的头晕目眩,捂着脸满眼惊恐的看着纪母。
纪母好像一只盛怒的母狮,厉声说道:“是不是钱氏让你来的!给我滚回去!告诉你母亲,若是娉婷有什么事,我一定把你们四房全都赶出纪家!”
纪莺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跑了出去。
纪母转过身看向温娉婷,“娉婷?娉婷你有没有事啊?”
她内心焦急万分,纪乘风离家这么多年,可一直记挂着温娉婷和两个孩子,她作为纪乘风的母亲,若没照顾好温娉婷和孩子,可还怎么有脸去狱里看他。
“娉婷,都是娘不好,娘疏忽了,让老四家的钻了空子……你别伤心,乘风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温娉婷呆呆的靠在明若怀里,这时才彻底明白过来,为什么她生产那日还高高兴兴等着抱孙子的纪父纪母,生产后就不见踪影了,纪母每每过来的时候,脸上又为何会出现疲惫之色。
冠军侯府和纪家离得那么远,纪舒还要每日都过来陪她,原来是怕她坐月子的时候知道消息,伤了身体。
温娉婷泪流满面,抓着纪母的手道:“娘,他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您让我去看他一眼好不好?”
“可、可是你的身体……”
温娉婷作势要给纪母跪下,纪母这还怎么拒绝,赶紧扶了她起来,哭着说:“娘去想想办法。”
纪乘风今日进京,刚被关进刑部大牢待审,纪舒在冠军侯府,正在四处派人打点上下,准备去牢里看他。
这时,盛妈妈来传话,说纪母和温娉婷来了。
纪舒一惊:“快把人请进来!”
喜桃皱起眉头,“少夫人刚出月,怎么就出来走动了?”
她想到什么,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夫人,少夫人她不会是……”
纪母扶着温娉婷走了进来,一看温娉婷的脸色,不用问,纪舒便知道她肯定听说了。
纪母一脸愧疚,“舒儿,都怪娘疏忽,今日老四家的纪莺来看娉婷,把……把乘风的事儿都说了。”
纪舒颞颥一阵阵的跳,等这事儿过去,她一定要把四房这群搅家精赶出纪家。
“岁岁,你大哥现在在哪里?我们能不能见他一面?”
纪舒扶着她坐下,正要开口,祁野的身影出现在院中,他大步走进屋中,冲纪母颔首示意。
纪舒站起身,“将军,刑部怎么说?”
“一个时辰后三司一同开审,在此之前,有两刻钟的探监机会。马车已经候在门外。”
祁野扶住纪舒,拧眉看向温娉婷和纪母:“事不宜迟。”
温娉婷冲出大门,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刑部衙门外头,纪母扶着温娉婷走在最前头。
祁野和纪舒稍后,祁野轻声叮嘱她:“届时有主簿在一旁盯着,你们说了什么都会记录在册。我不能进去,两刻钟之内必须要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纪舒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追在温娉婷和纪母身后走进了刑部牢房中。
正值盛夏,刑部大牢内如同火炉,能被关押在这里的都是朝廷钦犯,看管十分严格,像这样夏日烧火炉,冬日给冰鉴也是折磨犯人的手段,就在找纪乘风这一路上,三人就出了一身的汗。
不久后,一间由四个狱卒看管的牢房出现在视线里,引路的狱卒上前说道:
“大人特许他的家人探视两刻钟,你们可以先到那边去休息了。”
纪母给他们看了刑部尚书的批文,四个狱卒才朝廊道尽头的桌子那儿走去。
引路狱卒打开了牢门上的锁,等他们进去后又牢牢锁上。
“只有两刻钟,抓紧时间。”
人离开后,温娉婷立即跑向墙角那儿垂头坐着的人,双手颤抖不敢碰他。
“乘风?乘风?”
纪母哭着碰了碰纪乘风的胳膊,“风儿?风儿你醒醒……你怎么了!”
纪舒没有急着上前,她观察着纪乘风的样子,短短十个月,纪乘风削瘦大半,胡子拉碴,形如枯槁,身上的囚衣有渗血的痕迹,应该押送进京的这一路,被人上了刑,这个状态和他前世回来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纪舒有些不敢相信,难不成过去真的重演了?
在温娉婷和纪母的呼唤下,纪乘风终于有了动静,他动了动脖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声音沙哑粗粝:“娉……婷……”
“夫君!”温娉婷泪如雨下,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纪母哭着问道:“风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娘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去吸那东西!是不是有人撺掇你的!陷害你的!你告诉娘,娘和爹一定会帮你的!”
纪乘风慢慢直起身子,跪对着纪母,磕了几个头,声音哽咽:“娘……儿子对不起你们,儿子……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娉婷!儿子走了以后,你们一定要代我好好照顾她们母子三人……”
纪母如遭雷劈,“风儿,你说清楚!你总不会是自己糊涂到,主动去吸那玩意儿!你是不是疯了!你忘了娉婷和孩子了吗?忘了娘和爹了吗!忘了你妹妹了吗!你这样你对得起谁啊你!”
纪乘风坐了起来,默默流泪,“儿子不是主动吸的,是误食,可是阿芙蓉的药性太强,完全戒不掉……”
纪母长舒了一口气,“不是主动就好,不是主动就好……你一定要和刑部的人说清楚知道吗?没有戒不掉的东西,不会戒不掉的,娘相信你!等皇上赦免了你,咱们再慢慢戒好吗?对了,牢房阴气重,娘没把灵犀和亭风带来,娘把画像带来了,你看看,这是你儿子和女儿啊!”
纪母想要把画像给纪乘风,突然,纪乘风捂住脖颈,突然猛地抽搐了两下,温娉婷吓坏了,伸手要扶他,却被纪乘风反手推开了。
“乘风!”
“风儿!你怎么了风儿!”
纪舒将温娉婷拉到了后面,纪母也顾不得掏画像了,冲着牢房外大喊:“快来人啊!来人啊!”
走廊尽头传来狱卒们的嗤笑,“慌什么,他这是瘾发作了,死不了。”
“什么?”
纪母回过神,赶紧回到纪乘风身边,喋喋不休道:“风儿,你一定要忍住啊,这东西没什么好怕的,你只要忍过这一次,就一定能戒过去的!”
纪乘风捂着嗓子满地打滚,喉中不断溢出痛苦的呻/吟,两眼涣散发直,没一会儿浑身就被汗水给浸湿了。
还不到几息的功夫,他就开始用力拿头往墙上撞,吓得纪母上前就要阻拦,却被纪舒牢牢抓住。
“母亲!不能过去!哥哥现在失了神智,会伤了您的!”
“风儿!风儿你怎么了啊!你看看娘啊!”
温娉婷站在纪舒身旁默默流泪,双眼紧盯着纪乘风。
只见他不停在身上和喉管抓挠,仿佛皮肤底下有什么东西,直把皮挠破了也不肯停手,两眼猩红,完全看不出以前芝兰玉树,意气风发的样子。
没过多久,纪乘风抓着地砖往纪母爬了过来。
口中含含糊糊道:“娘……帮帮我……帮帮我……”
“风儿,你说!你说吃什么能让你好受些?娘马上给你弄!”
牢房外引路的狱卒不知何时过来了,“若想好受些,只有吸食阿芙蓉了。”
纪母声音一滞,她看着痛苦不堪的纪乘风,捂着脸大哭,摸索着抓住纪舒的手腕。
“舒儿……要不、要不就让你哥哥……”
“娘!”
纪舒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温娉婷退到牢房边上,对狱卒道:“探视时间是不是快到了?我们要出去。”
“不,舒儿,让娘再跟你哥哥待一会儿吧。让他们给你哥哥弄点阿芙蓉过来吧,就一次而已,先让你哥哥好受点,下次再戒也好啊!”
纪舒充耳不闻,将二人拽出牢房外,一路拉出地牢。
到了外头,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纪母终于忍不住崩溃,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温娉婷相比纪母,竟然冷静了不少,她蹲下身安抚纪母,对纪舒道:“岁岁,送我和娘回家吧。”
纪舒看着她点了点头,道:“大嫂,你放心,刑部会好好审理哥哥的案子,一定会还哥哥清白的。”
四人各自上了马车,分道扬镳。
引路的狱卒七拐八拐,来到刑部衙门里的一间衙舍,衙舍里除了谢任飞以外,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
狱卒颔首见礼,“见过世子,沈大人。”
谢任飞放下酒杯,“怎么样?牢里是个什么情况?”
狱卒三言两语,把纪舒他们和纪乘风会面发生的经过讲了一遍,谢任飞听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都咧到了耳朵根。
“什么铁血御史,不过如此。”
谢任飞喝了口酒,讽刺的说道,满眼鄙夷轻视:“以后还不是要跪在我面前,要我施舍他一点阿芙蓉。”
沈亦飞无声的喝着酒,眼里的神情十分复杂。
狱卒看向他,“大人,马上审理就要开始了。”
谢任飞瞥了沈亦飞一眼,“待会儿你知道该怎么说,对吧?”
“世子放心。”
沈亦飞行了个礼,起身跟狱卒离开了衙舍。
三司会审结束后,纪乘风的罪名也给敲定了,有随行吏部官员沈亦飞出面作证,纪乘风在江州阿芙蓉中,尸位素餐,不但将所有搜查案件的事都交给他来办,更是在暗中勾结知府,帮知府隐匿犯案踪迹,最后主动吸食阿芙蓉,罪大恶极。
至于纪乘风的辩词,什么是被陷害吸食,在沈亦飞和其他随行官员的证词下,全部被官府视作狡辩。
纪父收到圣旨当日,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几岁,第二天就卧病在床,告假了。
纪母抱着圣旨嚎啕大哭,跑林家,跑冠军侯府,甚至想进宫求贤妃相助,不过最后都被温娉婷拦了下来。
现如今,谁若插手纪乘风的事,就是个死字。
纪乘风被判秋后斩首示众,离现在还有三四个月。
沈亦飞立了大功,不但会继任新的江州知府,还被赐下百两黄金,无数白银田产,一跃成了朝堂新贵。
七月初,沈亦飞正式上任,从盛京回到江州,阿芙蓉案后,江州百姓都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继任后的沈亦飞十分勤勉,几乎日日都宿在知府衙门办公,连自家宅子都很少回。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似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这天晚上,几辆马车突然出现在知府衙门的后门,车夫跳下马车,三长两短敲响了后门,不多晌,门就打开了。
一个人从门缝中探出头,和车夫对了个暗号,才彻底打开门。
“大人都等了好几天了,怎么现在才送来?”
“安全起见,总要多等两日。本来是想等京城尘埃落定再来,可这几日下大雨,再放下去潮了以后就不能用了。”
二人警惕的看着四周,知府衙门的来到后面的马车边上,戳开一个包袱,探手掏了点里头的东西。
仔细嗅闻了片刻,才把东西拍落,“行了,送进去吧。”
后头跟着的人才掀开马车上的盖布,扛起一个个大麻袋,往知府衙门里运。
就这样,等他们运送了几个来回的时候,后街不远处突然出现火光,不知何时,巷子口出现了大队的人马。
巷子里所有人脸色大变,搬东西的人扔掉肩上的麻袋,开始四处逃窜。
但不止是后街,墙上也有人埋伏,很快在场的人全都被制服。
知府衙门的接头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还色厉内荏的威胁道:“你们都是谁!我家大人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得罪了我家大人,你们就等死吧你们!”
“我们都是提刑按察使司的人,你们夜半三更偷偷交易,这马车上头的都是什么?”
“你们自己看啊!”
为首的人戳开一个麻袋,倒开以后,脸色骤变。
麻袋里只有粟米,他连戳了好几个,竟然全都是粟米。
接头人哈哈大笑:“是我家大人买的粟米!不过是他们没时间白日送来,才这会儿来的。你们提刑按察使司敢随便拿人,等我家大人告上去,你们就等着吧!”
所有人都懵了,押着两队人马的捕快们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松手。
指挥佥事朝一边的男人看去,“大人,这……”
他可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才信了他的话盯梢知府衙门来抓人的,若是因此陷进去也太冤了。
男人沉默不语,盯着几辆马车看了许久,忽然走上前,在马车底下摩挲了起来。
接头的男子脸色瞬间变了。
男人摸了片刻,从马车底下掏出一包东西,撕开后,给指挥佥事看了一眼。
他这才放心,大手一挥:“冲进去,全都抓起来!”
dengbi.net dmxsw.com qqxsw.com yifan.net
shuyue.net epzw.net qqwxw.com xsguan.com
xs007.com zhuike.net readw.com 23z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