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
一大清早,喜桃清脆急切的声音打破了颉芳居的宁静。
她气喘吁吁跑进屋内,眼睛亮的发光,“夫人!大少爷的案子!有转机了!”
与此同时,金銮殿上,天治帝看完了江州地方递上来的折子,愤怒的甩到了地上。
“谁能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芙蓉的案子不是已经完了吗!为何会出现新任江州知府伙同疑犯交易阿芙蓉的事!”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皆不敢言,天治帝怒喝:“刑部尚书!”
“臣在!”刑部尚书满头大汗,快步出列。
“阿芙蓉的案子是你审的!沈亦飞不是破获阿芙蓉案的功臣吗?你告诉朕这是怎么一回事!”
“微臣……微臣……”
“废物!传朕令下去!速将沈亦飞捉拿归案,重新审理!此前参与审理此案的所有官员,全部下狱严查!看其中有没有利益纠葛!最新审理交由北镇抚司!三堂官员从旁辅助,务必!给朕查出一个结果来!”
“是!陛下!”
退朝后,赵首辅跟儿子赵蠡走在长街上,赵蠡的表情十分难看,反倒是赵首辅脸色如常,十分淡定。
纪父脚步轻快,脸上挂着笑容从二人身旁经过,赵蠡冷着脸道:“纪大人。”
纪父回过头,拱手作揖,“首辅大人!下官方才太高兴了,竟没发现大人在身边。”
赵首辅笑容和善,“无妨,人逢喜事精神爽,本官明白。还未恭喜纪大人,令郎之事峰回路转,看样子是有新出路了。”
“都是皇上圣明!”纪父冲着金銮殿深深鞠了一躬。
赵蠡冷笑道:“纪大人也别高兴的太早了。即便沈亦飞有罪,也不能证明纪乘风就是无罪的。吸食阿芙蓉本就是死罪一条。”
纪父再迟钝也看得出赵蠡对纪乘风即将脱罪一事很不开心,他敛了笑容,并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他。
冷淡道:“有罪无罪,但听陛下处置。多谢赵大人关怀,下官先走了。”
纪父离开后,赵首辅瞥了眼儿子,“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得如何掩盖自己的情绪?这里是没有御史,若是有,你方才对他那样说话,御史定会参你一本。”
赵蠡赶紧收敛了不悦,低下头听训,赵首辅淡淡道:“你倒也不必这么着急,这次若没能扳倒纪乘风,自然还有下次。再说,纪乘风即便能脱罪,阿芙蓉戒断比死还困难,他往后也是个废人了。”
“儿子只是觉得不太甘心。”赵蠡咬着牙说道:“纪乘风屡屡在朝堂上弹劾三殿下,上次殿下因为频繁出入兵部一事遭到皇帝训斥不安分,连儿子都受了牵连,如今在兵部被那左侍郎压制……这次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彻底除掉他……”
“你急什么,这次的事恰恰证明,纪乘风在朝中树敌颇多,除了我们,还有人迫不及待想除掉他。你且等着,自有人帮你达成所愿。”
赵蠡长吁了一口气,“父亲说的对。”
另一头,得到消息的谢任飞差点把王府书房都给砸了,他像头暴怒中失去方向的雄狮,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喘气如牛。
口中喃喃骂道:“废物,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废物!”
“表哥!表哥!”
谢溶月闯进书房中,看到满地狼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越过地上的东西走向谢任飞,压低声音道:
“怎么回事表哥?我怎么听说皇上要重新审理纪乘风的案子!你不是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吗?!”
谢任飞抓着头发在桌案后坐下,声音阴恻恻道:“沈亦飞收回阿芙蓉的时候,被提刑按察使司的人发现了。”
“什么!那现在怎么办!沈亦飞他不会供出表哥你吧!”
谢任飞抹了把脸,“供出我他倒是不敢,我手里还捏着他妻儿的小命,只是……那是最后一批阿芙蓉散,被朝廷清缴以后,我投进去的银子就全部打水漂了!”
谢任飞突然狂暴起来,在屋内又摔又砸,谢溶月等他发泄过后才焦急的询问道:“这案子本来都已经结了,到底是谁还盯着?表哥,你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咱们若是报复也得有目标啊!”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让提刑按察使司去知府衙门调查的,是江州府下的知州叶青。”
谢任飞磨牙切齿:“我绝对不会放过此人!”
谢溶月咬紧牙关,不甘的说道:“既然如此,那纪乘风不就没事了?”
谢任飞表情阴鸷,“他已经碰了阿芙蓉,大不了就让沈亦飞咬死了他是和纪乘风一起合作,你放心,表哥不会让你失望的。”
纪乘风的案子判了还不到半个月,就突然峰回路转,沈亦飞被押送回京后,其余涉事官员也被召回了京城,其中就包括知州叶青。
北镇抚司第一次就此案审理,请来叶青的时候,他张口便道:“请您先将纪大人从牢内放出来,此事一定要纪大人在场才行。”
北镇抚司指挥使和三堂的其他大人们商量了一下,同意将纪乘风暂时放出来。
纪乘风被从大牢中带到公堂上,叶青看到他不修边幅,衣衫褴褛,当即红了眼睛,冲上前便跪了下去。
“大人!你受苦了!”
“叶兄!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叶青此举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转身面对堂上,大声说道:
“诸位大人!纪大人是为了调查阿芙蓉案才以身涉险,纪大人绝没有与知府同流合污,真正的真凶是沈亦飞啊!”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刑部官员沉默几息,问道:“你有证据吗?”
纪乘风站在原地,镇定说道:“烦请诸位先请太医院的太医来,为我把脉。”
此话一出,在场官员纷纷一震,刑部官员瞪大了眼睛,“难道,难道你没有——”
纪乘风:“最好多带几个人,为了避嫌,请把我外祖林家的太医排除在外。”
“没听见吗?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人离开以后,北镇抚司指挥使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青缓缓说道:“这件事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纪乘风到了江州府后,一直在为阿芙蓉案奔走,由于此案牵涉人员众多,谁也想不到知府也是贩卖链上的一环,起初调查并不顺利,纪乘风也不懂为何每次他找到一点线索的时候,总会在围剿时让对方跑掉。
时间一长纪乘风也意识到,在他的查案队伍中出现了内鬼。
叶青身为江州府的知州,也是最先发现江州府内出现阿芙蓉的人,为此他连上了不少折子给知府,又请人将折子递进京城,想让皇上派兵清缴阿芙蓉,并在自己的管辖州府内,禁制阿芙蓉流通。
但他很快发现,递上去的所有折子都石沉大海,叶青很聪明,立即联想到上峰江州知府有问题,但就在他打算把此事告诉纪乘风的时候,叶青惨遭陷害,锒铛入狱,好在有纪乘风出现,及时为他洗清了冤屈。
当然纪乘风也不是意外帮到了叶青,他是在知府衙门里看到了叶青递上来的数十封奏章,知道了他的清白,为他洗脱冤屈一方面是为了救他,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布局。
纪乘风在发现奏章后,便知道了知府的问题,可惜他手中证据不足,被藏匿起来的阿芙蓉散至今又是毫无下落。
有纪舒的警示,纪乘风一直都知道沈亦飞是内鬼,而且一直在暗中想方设法要让他碰上阿芙蓉。
纪乘风在案情陷入僵局的当下,和叶青联手使了一出引蛇出洞,由他假装吸食了阿芙蓉,让沈亦飞放松警惕,再让沈亦飞可以趁此机会陷害他与知府勾结,把他押送回京送审。
叶青要做的,就是等沈亦飞,或是其他人在江州上任后,盯着那批下落不明的阿芙蓉散出现。
当然,如果在纪乘风即将要斩首时,阿芙蓉散还未出现,叶青就会带着证据上京城把纪乘风救下,这是最坏的情况。
不过好在,一切如纪乘风所料,幕后之人果然按捺不住,在沈亦飞上任后不久,就把阿芙蓉散主动送了出来。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惊讶,纪乘风这办法实在是太冒险了,他就没想过,若是叶青没有及时上京,他的脑袋保不保得住?或者皇帝一怒之下,直接把他斩首,不等秋后,他又该如何?
有位大人忍不住问出了口,纪乘风道:“既然做了御史,脑袋就早已经别在腰带上了,阿芙蓉案害了无数百姓,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必须将幕后真凶捉拿归案!”
在场人无不钦佩的看着纪乘风。
这时,太医也全部被找来了,他们陆续给纪乘风把脉,望闻问切,十分仔细,最后无不惊讶的说:“纪大人没有染上阿芙蓉的症状!这、这简直是……”
这下所有人心里最后的疑虑也被扫空了,曾经亲眼看过纪乘风‘发病’的大人笑着调侃:“纪大人演技超绝,真将我等全都骗过去了!”
纪乘风却笑不出来,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模仿江州府内,吸食了阿芙蓉的人,发病时的表现而已。”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北镇抚司指挥使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将此事上报给陛下。辛苦纪大人,随我一道去见陛下。”
不出所料的,真相让天治帝也忍不住惊掉了下巴,他看着已经收拾整齐的纪乘风,失语片刻后,感慨道:
“好啊,好一个纪乘风,你连朕都敢算计!你简直胆大妄为!”
纪乘风扑通一声跪下,大声说道:“臣罪该万死!”
“朕若杀了你,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天治帝板着脸装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
御书房内的其他大臣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看来天治帝并未真的动怒。
天治帝笑够以后,大手一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纪爱卿起来!”
“等此案彻底审理结束,朕会好好补偿你的。你先回家去和家人团聚吧,你父亲为了你的事,可是病了好多天,朕还听说你夫人刚刚生产没多久,你连孩子的面都没见过吧?”
纪乘风眼圈泛红,天治帝笑着说道:“回去吧。”
纪乘风重新跪下,前额贴着地面,“臣,叩谢陛下!”
天治帝亲赐撵轿,将纪乘风送回了纪府。
纪府门前,纪父纪母翘首以盼,纪乘风走下撵轿,看着明显衰老的爹娘,眼泪唰的落了下来。
他大步上前,跪在二老面前,磕了两个响头,“让爹娘担心!风儿不孝!”
纪母嚎啕大哭,抱着他说道:“没事就好,只要你没事,娘就安心了啊!”
纪父内敛些,他拍拍纪乘风的肩,由衷说道:“好孩子,没给为父丢脸。当初你放弃翰林院编修,无论如何也要去做那小小的监察御史,爹说你目光短视……是爹错了。”
父子俩对视半晌,皆红了双眼。
纪母直起身子,将纪乘风拉了起来,“快,风儿,快去看看娉婷,娉婷在房里,她还不知你没事了呢!”
提起温娉婷,纪乘风的心就飞走了,他仓促告别了爹娘,脚下生风,飞一样的跑向了他和温娉婷的院子。
温娉婷刚刚把灵犀和亭风哄睡,盯着屋内一角出神。
明若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劝道:“少夫人,您别想大少爷的事了,虽然眼下看起来大少爷是……可大小姐不是还在想办法吗?肯定会有转机的。”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的。”温娉婷平静的接话,“我只是在想,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少夫人……”
“娉婷!”
温娉婷身子一颤,飞快的站了起来,与此同时,纪乘风跑进了内室,夫妻俩对视片刻,一齐朝对方扑了过去。
温娉婷眼泪瞬间滑落,紧紧抱着纪乘风,“乘风!是你吗?你回来了对吗!”
“是,是!娉婷,对不起,害你为我担心了……”
温娉婷喜极而泣,埋在纪乘风肩头泣不成声。
明若也惊住了,不过她回过神后就飞快退出了厢房,把空间留给了久别重逢的小夫妻。
纪乘风扶着温娉婷坐下,满脸愧疚的低着头,“娉婷,对不起,其实我……”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温娉婷笑容温柔,手坚定的攥住纪乘风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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