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到的风,纪乘风吸食阿芙蓉,与江州地方官员勾结贩卖阿芙蓉散,已经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了。”
纪舒瞳孔一缩,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摇晃了两下摔进了祁野怀里。
祁野扶住她,拧眉看向霜降:“是跟着纪乘风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霜降摇头,“是朝廷的消息,今早有地方上折子讲的就是这件事。属下刚给江州发信过去。”
祁野若有所思的敛眸,安抚纪舒:“别急,也许另有隐情。”
先不说纪乘风应该早有警惕,祁野暗中派去跟他的人有数十个,这么大的消息,他们不可能知道的比朝廷还要迟。
纪舒冷静下来后,立即转身往府里走去。
“得先告诉父亲和母亲,这件事不能跟大嫂说!”
江州的阿芙蓉案至今已经查了半年多,虽然江州境内的阿芙蓉几乎已经全部清缴完,该处置的上下官员豪绅也斩了一大堆,但真正的幕后黑手至今还未找到,可以说全国上下不少人盯着这个案子。
天治帝对纪乘风寄予了厚望,只等他带回真凶,可万万没想到最后被押解回京的,竟然是他亲手派下去的御史!
“纪乘风啊纪乘风……糊涂!”
御书房内,天治帝将手中的折子撒了出去,越想越恼火,拍着御案大喝道:“愧对朕的信任!愧对百姓的信任!传朕令下去!佥都御史纪乘风,失职怠勤,贪污纳贿,罪无可赦!羁押回京后,着削除官职,下狱待审!”
御书房内官员跪了一片,纪父前额贴着地砖,整个心凉了半截,离开御书房时还浑浑噩噩,不得清醒。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问候:“纪大人还好吧?”
纪父一激灵,赶忙转身,颔首,“多谢首辅大人关怀,下官尚可。”
赵首辅叹息道:“令郎之事,本官深感遗憾,令郎本应是个前途无量之人,原来本官还预计,他四十前必能坐到正二品。可惜啊……”
纪父心口拔凉,不想多说什么,赵首辅:“难为纪大人了,为令郎之事拟定圣旨,还需要你我二人在皇上身边辅佐,所以希望纪大人,不要把私人感情放到公事上来。再惹陛下不悦。”
亲手拟定送自己儿子下狱的旨意,纪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迅速低下头应了声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御书房。
赵首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讽的弯起了嘴角。
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从赵家出就够了。
纪乘风被押送回京的事很快在盛京城传开,乾西王府中,谢任飞看着从江州传来的密信,忍不住仰头大笑。
谢溶月坐在一旁,好奇的给他斟茶,“表哥怎么了?有什么高兴的事?”
“月儿你自己看看,表哥之前答应过你的事,可是给你办成了。”
谢溶月接过密信,看了两眼后,狂喜道:“纪乘风染上阿芙蓉了!太好了!表哥,你可真厉害!”
“那是自然。我还当他多么聪明,其实就是个糊涂蛋!”
“表哥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我听说这纪乘风,和吏部一个叫沈亦飞的员外郎很熟,这人的官职还是纪乘风帮他向上举荐的,他二人称兄道弟,关系可是好得不得了啊!”
谢溶月眼睛一亮,“难不成表哥是……”
“没错,我就是买通了沈亦飞,让他在纪乘风的膳食里,每日都加一点阿芙蓉粉。月儿你要知道,这阿芙蓉但凡沾上了那么一点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戒掉了!”
谢任飞满眼嘲讽的大笑,“兄弟兄弟,就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捅对方最痛的一刀!哈哈哈哈!”
谢溶月等他笑够了才问:“那接下来表哥打算怎么办?把事儿都推给纪乘风?”
“不错,算他有本事,顺藤摸瓜把江州知府都找出来了。我让知府死咬纪乘风,先把皇帝的视线吸引到纪乘风身上,知府那里还有一批阿芙蓉,等这件事平息以后,由沈亦飞运送出来,给我送回京城。”
谢溶月:“表哥到底是怎么说动沈亦飞来帮你的?”
“一是查清阿芙蓉案的大功臣,纪乘风之前的所有功劳都会算到他的头上,二来我让人在朝中推举他继任江州知府,等他任职满三年以后,便可进京做京官。这三年内江州阿芙蓉的所有生意由他接手,够他挣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银子了。”
“钱和权,谁能拒绝这两样东西的诱惑。纪乘风恐怕到死也想不到,他的好兄弟就因为这些东西毫不留情的背叛了他。”
谢溶月眼里迸发出精光,忽然十分遗憾自己搬回了王府。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纪舒的脸色!
冠军侯府内,喜桃小心翼翼的给纪舒倒了杯茶,轻声道:“夫人,您喝点水吧,别看了。”
“……”
“将军不是说了么,跟着大少爷的人都还没传信回来,也许这件事还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纪舒听不进去任何话,她不停翻着手中有关江州阿芙蓉案的消息,想要从中找到能给纪乘风脱罪的证据。
相信纪乘风的能力是一回事,但她不能把所有都赌在这上面。
她重生一回,不是为了再看兄长被坑害一次的!
“岁岁。”
“长嬴!”纪舒眼睛一亮,起身扑向祁野,焦急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祁野将她揽在怀中,温柔的抚摸她的后脑,冷静稳重的声线慢慢抚平了纪舒心里的焦虑。
“我派去江州的人已经到界碑了,你好几日没好好休息,先睡一会儿,等人到了我喊你起来。”
纪舒心里乱糟糟的根本不想休息,祁野强硬的抱着她到床上,环着她哄了好一阵子。
祁野的声线和怀抱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片刻以后,纪舒安详的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觉,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
纪舒懵了片刻,才从床上弹坐起来,“喜桃!喜桃!”
“奴婢在!夫人您醒了!”喜桃快步跑进帐帘里。
“将军呢?”
“将军比您早起一会儿,现在厨房给您煮饭。”
“跟哥哥的人呢?都回来了吗?”
“他们都在外面,将军吩咐了,等您醒了就让您见他们。”
纪舒飞快穿好了衣裳,胡乱抹了把脸,发髻都来不及梳便让喜桃把人领了进来。
“属下见过夫人。”
“闲话少说,我哥哥到底怎么样了!”
“多的纪大人没有说,只让属下转告夫人,请夫人帮他照顾好温夫人和孩子。”
纪舒愣了半晌,“有关他自己的呢?他什么都没说?”
影骑摇了摇头,纪舒扶额冷静了半晌,“你们回来之前,我兄长状态如何?”
“属下等也是在回京的路上,才听闻纪大人吸食阿芙蓉的事。回来之前纪大人叫我等过去问话,并未看出他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么说,哥哥是在出事前就让你们回来了?他没说为什么?”
“纪大人原话是,江州的案子要破了,我们留下已经没有用处。纪大人知道温夫人就在这几日生产,所以让我们回京。”
说着,祁野端着晚膳走了进来,影骑回身向他见礼,祁野将托案放到桌上,询问纪舒:
“问好了吗?”
纪舒恹恹点了点头,祁野挥了挥手,身后影骑全部退了下去,消失在廊下。
祁野坐到纪舒对面,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哑声问:“还在担心?”
“将军觉得我哥哥会有事吗?”
“岁岁,你该相信你兄长的能力。”
就算他可能在纪舒的梦里跌过一次跟头,但纪乘风可不像是会踩进同一个坑的人。
祁野比纪舒先从影骑嘴里得知消息,他更倾向于,纪乘风是有自己的布置,才会先把他派去保护他的人送了回来。
而且他出事的这个时机也很巧,碰巧是温娉婷生产完。
这一切都像是他刻意所为。
祁野没有多说,他是旁观者清,纪舒则是关心则乱,等她冷静下来很快也能想通这一切。
祁野安静的陪伴着纪舒,直到纪舒长吐了一口气,“吃饭吧。”
纪舒如今的确是只能相信纪乘风,现在盛京流言纷纷,纪舒每日都去纪家陪伴温娉婷。
温娉婷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她还在月中,门都踏不出去,整日见到的除了孩子就是纪舒和下人。
纪舒放下对纪乘风的担忧,才有心情去观察刚出生的婴儿。
“好像比之前长开了一点。”
纪舒碰了碰妹妹的嘴唇,两个孩子刚出生那天她瞟了一眼,简直颠覆了她印象中小孩该白白胖胖的印象。
温娉婷笑着说道:“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就会越来越好看了,其实小孩子长得很快的。”
她笑着笑着便露出了一抹伤感,“可惜乘风不能看着他们从小猴子变成小漂亮。”
纪舒:“我让画师把孩子刚出生的样子画下来了,到时候让哥哥留着慢慢看。”
温娉婷有些惊讶,“还是你有心,我这两天浑浑噩噩的,什么都忘记了。”
纪舒给她拎了拎锦被,“嫂子什么都不用想,好好把身子调理好就行。”
纪舒让奶嬷把兄妹俩抱了出去,二人聊起天来,温娉婷皱着眉有些奇怪:“这两天总不见父亲和母亲,是不是府上又出什么事了?”
“没有,爹爹忙于政务,母亲陪着,所以就来少了。这不是还有我吗?”
“还说呢,纪府和冠军侯府离了这么远,你天天都来奔波,我还怕侯爷找我麻烦呢。”
温娉婷牵着纪舒的手打趣道,纪家谁不知道大姑爷把大小姐当眼珠子疼着,气急了连大小姐亲爹都敢怼。
二人聊了不久,丫鬟就进来提醒温娉婷该休息了。
纪舒离开了厢房,到了外院脸色就冷了下来,沉声叮嘱:“照顾好少夫人,不该说的话不要说,知道吗?”
“大小姐放心,奴婢谨记。”
“夫人呢?”
“夫人好几天没来过了,一直在院子里待着。”
纪舒离开温娉婷的院子后,便又去看了纪母。
纪母自从听说纪乘风出事,连孙子孙子都顾不上看了,天天跪在佛堂里念经。
母女俩见面后,纪母便忍不住抱着纪舒痛哭起来。
“你哥哥他要是真有什么事,娘可怎么活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他去江州!老老实实待在京城比什么不好!”
纪舒给她擦着眼泪,“娘,您现在说这些都没用,还不如相信哥哥。”
“事情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处置你哥哥的圣旨,是你爹亲手拟的……若是你哥哥真的……焉能还有命活啊……”
纪母用绢帕捂着眼睛,泣不成声。
“哥哥就算真的出事,娘也一定要撑住,灵犀和亭风还这么小,娘一定得帮大嫂照顾好哥哥的孩子。”
纪母在纪舒的劝说下总算是看开了一些,若是纪乘风真的出事,两个孩子就是他唯二的血脉。
她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帮儿子照顾好儿媳和两个孩子。
“娘,你一定要记住了,大嫂现在还没出月,千万不能让她看出哥哥出事了,知道吗?”
“放心,娘知道分寸。因为这个,温家的人娘都没让她们留,就怕她们说漏嘴,你放心吧。”
日子一天天的熬了过去,转眼六月中旬,两个孩子都已经满月,纪乘风也被羁押回了京城。
这天,纪舒没有去纪家看望温娉婷,纪母也知道纪乘风今日回京,整日神思不属,浑浑噩噩。
“母亲?母亲?”
“啊!”
纪母被温娉婷叫回神,温娉婷刚洗完头,墨发散在肩上,温婉柔和。
她从纪母怀里接过妹妹灵犀,哄着她在屋里转了几圈,才把她哄睡交给了奶嬷。
温娉婷笑道:“母亲想什么呢?灵犀哭了您都没听见。”
“……对不起啊娉婷,母亲今天,身体不大舒服。”
“那您快回去休息吧,我都出月了,不用您每日过来。”
纪母也害怕自己会在温娉婷跟前露馅,顺势离开了厢房。
温娉婷在她走后又陆续给两个孩子喂了奶,起身来到书案后,提笔写起给纪乘风的书信。
每一天孩子哭了几回,吃了几回奶她都写的清清楚楚,眼里满是温情和思念。
好不容易把信写完,正想叫丫鬟送到驿站发出去,丫鬟就走进屋说:“少夫人,六小姐来探望您了。”
六小姐,纪老四的女儿纪莺?
温娉婷一愣,自从纪老四被流放,钱夫人和大房结了仇,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身为纪老四的女儿,纪莺竟然会来看她?
温娉婷有些犯嘀咕,不过碍于两房关系,她收起信件道:“请她进来吧。”
温娉婷披了件衣裳在房里等纪莺,纪莺走进屋,她笑着迎了上去。
“六妹,好久不见,今日怎么过来了?”
纪莺一脸疑惑,“大嫂,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温娉婷一愣,丫鬟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阻止,纪莺便道:“大哥都被押解回京下狱了,我还以为大嫂你已经得到消息要去探监了,您怎么还在这里笑啊?”
温娉婷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趔趄几步摔坐在了绣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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