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与萧祁墨摊牌后, 他便将卜幼莹关在了房间里,无论?她打开门还是窗,永远都有两名禁卫守在外面。
除了未央每日给她送来吃食外, 她见不到任何人, 甚至白日里也不见负责洒扫的宫人过来。
想必这间寝殿已经被围成了铁桶一般。
卜幼莹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行径, 自二?人互通心意后, 他对她无不是温柔尊重,甚至还能?容忍祁颂与自己的关系。
可?一夕之间, 他却完全变了个?人, 竟想出囚禁的方式将自己捆在他身边。
这下别说?离开皇宫了, 她连走出这扇门都做不到。
卜幼莹已经一夜未眠,心里十分?担忧祁颂的状态,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是否醒了、又?是否知晓她已被囚禁起来?
若是知道?了,怕是要不管不顾地闯来救她,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
祁颂如今身子不好?, 若是就这么闯进来, 难免会受伤。更何况祁墨现在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她真怕他做出伤害祁颂的事情来。
她长长叹了口气, 坐在床沿呈大字型躺在塌上。
此时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祁墨把她关起来后便没再来看过她, 她连谈判都找不到人。
不过……她倒是觉得可?以?从未央身上想办法。
虽然这两日她每次进来送吃食时都一言不发,自己问她她也不回?答,不过倒是用?眼神示意了自己一下,摇了摇头。
意思是,外面有?人偷听?, 未央无法与她言语。
卜幼莹了然,这确实是祁墨的做事风格。于是她便打算等未央下次送吃食来时, 用?文字与她沟通,还好?屋里的笔墨并未被收走。
说?曹操曹操到,房门被人叩响两声,随即未央端着食盘走进来。
房门又?被禁卫关上。
正当未央将食盘放下,卜幼莹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将自己早已写好?的文字摊开在她面前,然后又?去拿来笔墨给她。
未央看见字条时愣了一下,上面写着:“祁颂如何了?”
她看了一眼卜幼莹,抿了抿唇,接过她递来的毛笔在上面回?道?:“醒了。”
卜幼莹露出喜色,连忙又?写:“他可?知我?被关在这里?”
未央回?:“奴婢不知二?殿下是否知晓。”
“那邢遇呢?”
“不见了。”
她蓦地跌坐下去,这下事情便困难了,若是有?邢遇在,兴许还能?有?一丝希望闯出去,但邢遇如今不知去了何处,这下她该如何离开东宫?
真是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
未央见她苦恼,便又?提笔在纸上写了什么,递给她:“太子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想是记挂着您,不如您找他谈一谈,或许能?缓和一些。”
卜幼莹叹了声气,写道?:“我?也想找他谈一谈,但他并未来看我?,我?无法见到他。”
“奴婢去帮您说?一说?。”未央又?写。
见此,她紧皱的眉终于舒展些微,回?了未央一句谢谢。
未央办事很快,才将将入夜,门外走廊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卜幼莹起身望着房门,眼看着它被打开,两日不见的萧祁墨缓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常服,这是他平日里从未穿过的颜色。俊俏的面庞瘦削了几分?,眼下明显挂着两圈乌青,正平静却又?死气沉沉的看着她。
“未央说?,你想与我?谈一谈。”他开口,嗓音沙哑得像塞了一团砂纸在里面,“谈什么?”
卜幼莹垂了垂眸。
萧祁墨来之前她已然思虑过,与他硬碰硬是没有?用?的,他不吃这一套,兴许还会更加惹怒他。
所以?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向他服软,然后再找机会逃出去。
于是她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担忧道?:“你的声音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哑?”
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萧祁墨微微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随后半垂着的眸子移向左侧,语气略柔软了一些:“没什么,有?些上火罢了。”
“喝过药了吗?”
“没有?。”
“不喝药怎么成?找人去御医院抓点药吧。”
言罢,她便要上前打开房门。
可?手还未触碰到门把手,身子忽然被人拥进怀里,不得不站定在原地。
“你是在关心我?吗?”他问。
卜幼莹扯了扯嘴角:“当然,我?们之间又?不是仇人,我?怎会不关心你?”
她这话显然让萧祁墨十分?满意,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脸庞埋在她颈窝,深深嗅了一口。
虽然只?有?两日未见,但于他却是千年万年。
他想念她身上的气味、想念她的声音、想念她与自己说?话时明媚的笑容、更想念她对自己的关切与担忧。
“阿莹。”他开口唤她。
接着,毫不留情戳穿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即使你服软,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莹,想让我?放你出去只?有?一个?办……
萧祁墨松开手,乌黑的眸子直视着她,沉声道?:“那便是与我?成婚。”
尾音坠地,卜幼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挣脱开萧祁墨握住自己双肩的手,忍了两日的怒气在这一刻终于爆发:“萧祁墨,你为何非要如此执拗呢?就算我?今日与你成了婚,我?今后就会快乐吗?还是你觉得我?快不快乐不重要,爱不爱你也不重要,你只?要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待在你身边就够了,是吗?”
萧祁墨明显不想同她争论?这些,侧过身去,语气又?恢复了来时的冷淡:“我?过来不是来与你争辩的,我?只?要答案。只?要你愿意与我?立刻成婚,这些禁卫便不会再出现,你想与祁颂继续像以?前那样?,我?也可?以?接受。”
她闻言冷笑了声:“那若是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也得愿意,你我?的婚事是圣旨所定,现在不愿意,日后也只?能?妥协与我?成婚。还是你以?为,伯父伯母回?到故乡便不会再受到牵连了?”
他话音刚落,卜幼莹倏忽猛推了他一把,怒不可?遏:“萧祁墨你卑鄙无耻!你怎么能?用?我?爹娘来威胁我??!”
她睁大双眼看着对方,不敢相信威胁的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他怎么能?拿她父母的性命来威胁她?他怎么能?用?这种方式逼她妥协?!
萧祁墨偏首,不知是心虚与她对视,还是不想与她对视,只?回?道?:“我?也不想,所以?你最好?选择前者。”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但此时脑中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变了一变,立马转身跑去妆台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锦盒走过来递给他。
他面露疑惑:“这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十分?确定的是,这里面不可?能?是暗器,阿莹再怎么样?也不会用?这种东西来伤害他。
于是他照她说?的打开了锦盒,发现里面躺着的是一片明黄色的方布。
他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但仍是将那块方布取了出来,摊开在眼前。
上面只?写了简简单单两句话,因此他只?用?了两息便读完了上面的内容,随后目光在看到落款与印章的那一刻,心猛地沉入了谷底。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这不可?能?是父皇写的,你与我?的婚事是他亲自所定,赐婚圣旨更是他亲手所写,他怎么可?能?写出这一封手谕来打他自己的脸?”
卜幼莹冷静地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我?伪造陛下手谕吗?”
他张了张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份手谕不可?能?是伪造的,毕竟那上面的印章的确是玉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伪造玉玺?
更何况两人此时都在宫中,是不是伪造的他只?要去父皇面前一问便知,因此她不可?能?拿一份假的手谕来欺骗自己。
可?是为什么?
这场婚事明明已经昭告天下,父皇写下这一封手谕,岂不是让之前的圣旨成了儿戏?
他想不明白,不过明不明白也不重要了,有?这封手谕在此,卜幼莹便可?以?拒绝与他成婚,而他再也威胁不到她了。
看着他不可?置信地定在原地,卜幼莹心里并无半分?痛快,毕竟自己从未想过会用?到这份手谕,她当初……
是真的打算与他成婚,做他妻子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她闭了闭眼,出声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见他仍旧一动不动,她便又?补充一句:“我?已不是你的未婚妻,你再将我?囚禁在此便是有?违律法,你可?是太……
“太子又?如何?!”他突然吼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是不做这个?太子,被贬为庶人又?有?何惧?嗬,有?违律法?阿莹,别说?律法了,就是这皇命我?也不打算遵守!”
话音刚落,便大跨一步至桌前,将那明黄手谕悬于烛火之上。
卜幼莹猛地睁大双眼,立马上前阻拦:“萧祁墨你疯了吗?!还给我?!”
可?她哪里敌得过男人的力气?萧祁墨身材高大,只?伸出一只?手臂便轻轻松松将她拦住,任由她如何扑腾,也碰不到那手谕一丁点。
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苗点燃它一角,然后火势瞬间增大,像一头饥饿已久的怪兽,不出须臾便将那手谕吞噬殆尽。
最后一点残黄被他丢至地上,卜幼莹目眦欲裂,仿佛被烧尽的不是手谕,而是她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