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卜幼莹睁开双眼时, 意识还?未完全回归,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如何晕过去的。
只依稀记得,当时她抱着晕倒的祁颂, 向远处的火光大声呼救, 喊得声嘶力竭。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 再然后, 她便失去了意识。
卜幼莹坐起身,还?未来得及察看周围的环境, 便听见有人推开了门。
是未央。
“小姐, 你?醒了。”未央坐在床沿, 端了一杯热水给?她。
她有些讶异:“未央?是你?。”
“是我,小姐。”
“我不?是在做梦吧?”
未央笑了笑,拿起她的手捏了自?己一把?:“小姐,你?不?是在做梦, 太子殿下派人找到了您, 将您带了回来, 您现在正在东宫呢。”
“东宫?”卜幼莹愣了一愣, 视线从她脸上移至屋内。
这熟悉的陈设, 的确是东宫没错。
可是她怎么会回到东宫呢?
她突然想到什么, 倏地睁大眼眸, 一把?抓住未央的手臂,急切询问?:“祁颂呢?只有我回来吗?祁颂呢?”
“小姐您别?担心。”未央连忙安抚道:“二殿下也在东宫呢,太子殿下怕您醒来要去找他,便令人将他安置在了东宫,只不?过他此时还?未醒来.欸, 小姐!”
卜幼莹无?心继续听下去,她立即下床穿鞋, 连外袍都没穿便往外跑。
未央赶忙拿了件厚厚的狐裘跟上去。
她来之前,没想过萧祁颂的屋子里会有这么多人,毕竟她的屋子里只有她和未央。
但祁颂的屋子里却站了两?位御医、几名侍奉的宫人、以?及皇后、和面色沉重的萧祁墨。
萧祁墨在这里倒是让她有些吃惊。
看着屋内一众严肃的面庞,卜幼莹的心悄然提了上去,怔怔望着床上昏睡的人。
“阿莹,你?醒啦。”萧祁墨立即上前,接过未央手里的狐裘给?她披上。
卜幼莹并未回应他,视线只一动不?动地盯着萧祁颂,缓步走?了过去。
床上的人呼吸平稳,面容也终于有了一点血色,可依旧稍显憔悴,一双手在如此温暖的屋子里,也仍然冰凉凉的。
她坐在床沿,问?道:“周御医,祁颂怎么还?不?醒啊?是不?是他身子出什么问?题了?”
“回卜小姐,二殿下.”
“咳咳。”一旁的汤后突然打断周御医。
接着使了个眼色,除了太子之外,周围人便接连退了出去。
汤后原本也想让萧祁墨离开,但他不?为所动,似乎是上次的事情让他长了记性,怕自?己的母亲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便坚持留在屋内。
他一直是个有主见的,汤后命令不?动他,只好作?罢。
随后看向卜幼莹,叹了声气:“莹儿,祁颂为你?试药一事想必你?也知道了。他身体底子本就有损,这次又为了寻你?,冒着风雪满森林地跑,近二十个时辰没合眼。御医说,他本来已经养好了些,只要日后再继续养着,不?出一年身体便能恢复至以?前的状态,可现在.”
汤后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卜幼莹自?始至终握着他的手,仅是从那双冰凉的手心便能感觉到,他的健康状况一定?更严重了。
内疚如海水一般包裹着她,她很想哭,但此时的双眼已经干涩得挤不?出泪来,只有一层薄薄的水雾浮在眼中。
她张了张唇:“娘娘还?想说什么,一并说了吧。”
既然她如此说了,汤后便也不?再顾忌,当着萧祁墨的面直言道:“莹儿,上次是伯母不?对,不?该偏听一面之词冤枉你?。但你?既然做出了选择,便不?要再以?任何名义与祁颂有所联系了吧,这样?无?论是对祁颂,还?是对祁墨,都不?公平,不?是吗?”
卜幼莹还?未回应,她接着又说:“我知道我家这个小的爱你?爱到愿意付出生命,但我是个做母亲的,我愿意看见我儿子为了你?去死吗?请你?也体谅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莹儿,你?大发慈悲让祁颂彻底死心吧,不?要再给?他希望了,算伯母求你?了。”
她说完便起身要给?卜幼莹跪下。
萧祁墨立即扶住母亲,不?禁眉间紧蹙:“母后,你?这是做什么?”
“儿啊。”汤后反手抓住他的手臂,老泪纵横,“你?难道也希望你?未来的妻子心里一直有旁人吗?他是你?的亲弟弟,就当怜惜你?弟弟性命,帮母亲劝劝莹儿吧,好吗?”
“母后,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自?会处理的。您身子不?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说着,便喊来了外面待命的宫女?,命她扶皇后回昭仁殿。
宫女?领命,正要上前搀扶,忽听卜幼莹开了口?:“等等。”
她起身,缓步行至汤后面前。
神色冷静,却又决然。
随后屈膝福礼,淡声吐出:“伯母,您说的没错,我对谁都不?公平,既连累了祁颂,也让祁墨心中不?悦。但有一点,您搞错了。”
卜幼莹转移目光,看向了萧祁墨。
不?知为何,他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自?认为自?己十分了解阿莹,但此刻,他却看不?懂她这道眼神。
须臾,她看回汤后,接着道:“那时我只是说,希望您惩戒恶意揣测之人,却并未回复您我做了选择。事实上,我从来不?曾做过任何选择。”
“你?这是何意?”汤后不?解。
可一旁的萧祁墨却猛地一震,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连忙上前阻止道:“阿莹,母后今日累了,还?是让她先回去休息吧。你?刚从雪地里出来,也需要好好休息,未央——”
“祁墨。”卜幼莹打断他,“我必须要说。”
“我不?许!”一向从容的萧祁墨在此时彻底失去了理智。
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后,他又换回之前的模样?,尽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柔声道:“阿莹,听话,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汤后看着眼前奇怪的二人,面露疑惑:“你?们在说什么?墨儿,你?为何要阻止她,有什么不?能告诉母后的?”
“不?是不?能告诉您。”卜幼莹看向她,“是祁墨自?己不?想听。我想说的是,之前我不?曾做过选择,但现在.”
“够了!”萧祁墨突然吼出一声。
汤后被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惯常温文尔雅的儿子,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但她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何事,便被萧祁墨唤来几位宫女?,强行将她送出了东宫。
卜幼莹似是已经料到自?己不?可能完整说完,因此对他这番突如其来的火气,也并未感到吃惊。
汤后离开后,萧祁墨一言不?发地带她走?出萧祁颂的房间,一路屏退了东宫所有的下人,直到将她带回寝殿,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她始终平静地看着他。
萧祁墨面对着房门,沉默片刻,徐徐转身。
一双眸子似死水一般看着她,沉声问?道:“就因为他为你?试药吗?”
她没说话。
“那碗药我也想试的,是他抢了先!”他几步并作?两?步跨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双肩,“阿莹,我也可以?为你?试药的,我什么都愿意的,我求求你?,不?要说,不?要说好不?好?”
卜幼莹眸底漫着几许怜惜,但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比:“有什么意义呢?即使我嘴上不?说,心里也已经做出选择了。”
“我不?想听!”他倏然吼了出来,然后又立马将她拥入怀中,“阿莹,我求你?,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别?丢下我好不?好?我求你?了。”
怀中人叹了声气,并未拒绝他的拥抱,只道:“祁墨,我不?是因为他为我试药才选择他,我早该做出一个选择了,否则,如今也不?会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你?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能接受了。祁墨,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也该由我来终止了。”
“那你?为何不?能选择我呢?”
萧祁墨松开她,捧着她的脸弯腰直视:“我也爱你?啊,我对你?的爱不?输给?任何人,你?为何不?能选择我?”
卜幼莹沉默了。
她低垂着眸,一言不?发。
正当他以?为她有所动摇时,她忽然轻声开口?:“我没办法选择你?。”
他登时心中一紧:“为什么?”
“祁墨,我曾经与你?说过,祁颂于我而言不?仅是年少时的恋人,他更是我的亲人,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无?论放弃谁,都不?会放弃他的,你?能割去你?身体的一部分吗?”
“我能!”
“但我不?能!”
她坚定?地看着对方:“我不?能割去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我做不?到,我怕疼,也不?想割去。”
“那我呢?你?就忍心割去我吗?!放弃我你?的心里难道就不?疼了吗?!”萧祁墨越说越激动,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疼,但是没那么疼。”卜幼莹顿了顿,似乎很不?想说出下面这句话,但却又不?得不?说。
于是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轻声道:“祁墨,说白了,我爱你?,但.我更爱祁颂。”
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如坠深渊,砸得粉身碎骨。
哪哪都疼,可.
又哪哪都感觉不?到疼。
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此时此刻仿佛正在滴血的心脏,不?疼,却让他喘不?过气,似乎下一刻便要闷死过去。
他直起身,张嘴深呼吸了几口?,可依然觉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