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看到熊完竟然生气了,赵括忽然仰头大笑。
他笑的越大声,越是让熊完震怒不已。
就在熊完想要继续呵斥赵括时,赵括收起笑容看向熊完道:“今日我奉赵王之命,前来与君洽谈结盟之事,君却久久不愿下定决心,与赵同仇敌忾共抗强秦,难道是将昨日之痛忘了吗?!”
熊完指着赵括呵斥道:“汝安敢质疑我抗秦之决心,若再敢多言,孤定先战赵国,再谈灭秦之事!”
赵括却毫无畏惧道:“你所依仗的,不过是楚国之众也,又有何骨气可言?!”
“孤……”
一句话,差点把熊完怼地一口气上不来给噎死,怒瞪着赵括却无话可说。
他说的很气人,可却完全正确。
没有了楚国人对秦国的恨意,仅凭他一人,肯定无法和秦国抗衡。
赵括没有给他喘息之机,继续道:“今楚地五千里,带甲百万之众,此乃霸王之资,又有何惧哉?然,君之不武,偏安一隅,审时度势。虽有焉郢之耻,夷陵之恨,又置百万楚士于何地?!”
“啊这……”熊完忽然愣住了。
的确,这一宗宗一件件,国耻家恨未雪,每每想起,都让他寝食难安。
今日竟被赵括这年轻人给说到脸上,如何不会让他感到羞耻?
但是羞耻过后再一细想,自己何尝不是如今这般畏首畏尾的模样?
他说的,直中要害,使得熊完一时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荀况看着赵括慷慨激昂,心中十分震惊。
想不到赵括年纪轻轻,却能世事洞明,就连熊完都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本想站出来帮熊完反驳赵括,但想到刚才他向自己表达想要深谈的意愿,顿时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
在这种时候,如果赵括能说动熊完联结赵国的决心,对于自己的谋划,岂不是一大助力?
如此一想,荀况收回了往前迈的脚步,虽然微不可察,但也被赵括明白地看在眼里。
赵括背转过身慨然道:“也罢,纵使白起之辈都奈何不了我,又何必非要委曲求全,求得楚国的助力。吾自一人面对强秦,视百万秦军为草芥耳!”
“牛肉诸君且吃着,不够我再让人送来点,告辞!”
赵括头也不回地就欲离去,熊完受到荀况的眼神鼓励,连忙上前一步,叫住赵括。
“括君且留步!”
赵括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熊完道:“请括君放心,待赵国与秦国开战之际,我楚国定然倾力相助,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他的话铿锵有力,仿佛下了千金重的决心。
回过头来,赵括拱手道:“如此,吾便代表大王多谢楚君相助了!”
说完,赵括的脸上绽放起一丝笑意。
又对荀况道:“荀卿,问鼎之时但看我如何羞辱嬴稷吧,若能入得先生法眼,今晚可与我把酒言欢。”
说完也不等荀况答应,而自转身离开。
望着赵括的背影,熊完对荀况问道:“卿看来,这赵括何许人也?”
荀况抚着胡须若有所思。
“以某之见地,赵括之能,当为定世之枭雄!”
熊完一听,回过头来看向荀况。
接着悠悠抬起大拇指道:“卿果然高见!”
荀况又补充道:“此人不可不防,但又不可不相与。”
“然!”
……
看到赵括回来,赵国方阵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赵丹连忙迎了上去。
“括卿,如何了?”
赵括灿烂一笑道:“有我出马,大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赵括这么一说,赵丹当即哈哈大笑。
“括卿真乃本王之能臣,哈哈,走,随我与天子喝酒去!”
说着,赵丹便搭着赵括的背,随着祝工抬鼎,一步步迈上玄阶。
东宫大殿,久久八十一阶,直抵天子脚下。
殿前广场上,各路诸侯旗帜招展,寒风猎猎。
随着秦赵两国的国君不分先后,携属臣进入大殿,其他五国这才由楚王熊完带头,分批拾级而上。
七国到齐,各诸侯的实力地位一目了然。
秦赵楚齐皆是七鼎,魏国五鼎,韩国三鼎,燕国一鼎。
在姬延的提前规划下,秦齐韩燕为左,赵楚魏列与右侧。
随着主祭司礼高声唱和,编钟和琴瑟敲击出悦耳的音乐,两排身姿婀娜的侍女纷纷为众人呈上美酒佳肴,置于案前。
每位君王身后,各自铜鼎还在冒着热气,底下碳火仍带有余温,让整个大殿里都暖洋洋的。
姬延虽然贵为天子,但也要看诸位诸侯的脸色行事,尤其是秦国嬴稷的脸色,每说一句祝词,都要偷偷瞄一眼嬴稷,就怕他突然拔剑而立,用那双阴狠的双眼看着他。
不过全程祷
文念完,嬴稷始终都跪坐在那里,闭着眼不发一言。
即使如此,但姬延也能看出,此时的嬴稷很不开心,不能轻易招惹。
于是等念完祷文,便举起酒樽,与众人同饮。
其实在这个时候,天子的身份十分尴尬。
尴尬到,对于韩国而言,养着东宫这么大一群人,都觉得是个负担。
毕竟韩国的国力还是太弱了,但凡有魏国资助,也不至于如此实事如履薄冰,随便哪个诸侯咳嗽一声,都会把姬延吓一激灵。
在赵括看来,原本想给他们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呢,现在想想还是算球了,别没有命令到诸侯,反而多了一份累赘才搞笑。
如今的形势与三国乱世还有所不同,起码人民的归属感还是以汉民自居。
可是在战国,所有人都知道天子是摆设,他们真正认的是各自的领主属民,而不是大周天子脚下的百姓。
这与持续上千年的奴隶制和数百年的诸侯征战有关,一时半会根本难以有所转变。
所以赵括直接放弃了这个打算,而是等攻下秦国之后,再回头考虑让天子如何禅让的事。
喝完第一口酒,赵括就从怀里摸出一沓餐巾纸,放在了案头。
先取一张擦擦嘴再说。
这个动作,让姬延最先看到,于是忍住好奇继续劝众人喝酒。
他真不敢多问,因为民间流传的仙人传说太多了,有些神话故事闻所未闻,不要再因为好奇心,让自己这个天子丢了面子,搞一个没听说过的名头,显得作为天子都才疏学浅,那可就彻底失去威望了。
但在座的,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这是什么。
其中嬴稷就对此十分不理解。
这不是吕不韦卖给咸阳的邯郸纸吗?可赵括为何用来擦嘴,而不是书写文书?
嬴稷不由地回头对范雎小声问道:“这纸,还能擦嘴?”
范雎一愣,看了看赵括的那摞纸,小声回道:“臣看那赵括手中纸质地柔软,当可用来擦嘴。”
闻言嬴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看来赵括也不过如此,竟不知用纸做文书之用,却只懂淫谋巧计,真是可笑。”
范雎很想说,自己还曾用写过的废纸擦屁股,感觉很不错,比用竖板刮舒服不少。
但想了想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毕竟嬴稷还没想到纸的众多妙用,若是自己说出,会被嬴稷觉得他有私心独享之嫌,还不如不说。
如今吕不韦在咸阳都快把纸卖疯了,所有达官贵人都大批量买进邯郸纸,并由嬴稷出面,利用官府将纸垄断。
嬴稷并没有想到以此发财,大公无私地薄利多销,只想让更多人用上纸张。
并且还和吕不韦签下了君子协议,让吕不韦承诺,这些纸只卖给秦国,其他诸侯一律不得贩卖。
嬴稷已经想好了,他要利用如此方便的书写载体,将大秦的国力提升到顶峰。
大秦的律法以更快的速度完善,一切政务都能以最便捷的方式处理,将整个咸阳宫变成一架高速运转的国家机器,有条不紊地将一项项改革政策彪炳史册。
按照目前的文书传输速度,只需一年时间,大秦的国力定然赶超赵国,重新回到霸主的地位。
这就是嬴稷敢向赵括妥协的底气。
不就是麦秸吗?大秦有的是,卖给他换来能用的纸张,这种买卖怎么算都不会亏。
如果麦秸不够,甚至用带有麦穗的小麦跟他换,也物超所值。
看到赵括依然不自知地随手用着餐巾纸,依然在和赵丹谈笑风生,嬴稷的目光中越发变得狠厉。
“那就看看吧,看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韩非对赵括投来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努力地让自己的笑变的更自然一些,奈何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此刻想着,能不能让师尊授予他一些纸张,他可以拿来向王兄好好宣扬一下赵国变法的优势,以更直观的感受,让王兄听从他的意见,早日实现韩国变法成功,变大变强,变成战国之王。
可惜赵括看出了他挤眉弄眼的拙劣演技,却呼哧一笑,对他摇了摇头。
想从赵括这里要点纸,赵括只有一个两个字:“不给。”
这可是赵国强国的灵丹妙药,是将秦国送上断头台的噬魂毒药,具有发明专利的,在没有实现远大目标之前,怎么可能随便送人。
看到赵括断然拒绝了自己的请求,韩非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索然无味地啃食着手中的牛棒骨。
要说起师尊亲手卤制的牛肉真的很棒,就连骨头缝里都是香的,简直让人瞬间就厌倦了所有美味,只想醉死在啧啧有声的吸允当中,犹如吸允母乳的婴儿一般,尽情享受,尽情嗦允。
可是此刻,嬴稷看到别人吃的津津有味,却对赵括更加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赵括强行将牛肉换走,此时吃的最香的当数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