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逝冬又来,风细细,雨垂垂,今雪似花落,飞入漫山遍野。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来的更快更冷,太阳不再早早出现,自然追赶太阳的人也能休息得更久。
十七和韩明月照旧在天不亮就开始打扫院子,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王家众人都还没醒,只得十七前去开门。
刚把门栓拿下来,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外面的男人迅速就冲进来高喊道,“王婆何在!”
“她…她还没起。”一声幽怨在门后发出,原来是十七被门扇倒在地上。
那男人赶紧扶起他,“小兄弟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我找王婆有急事,麻烦你叫她一下可以吗?”
十七知道此人应该是来“收养”小孩的,不敢耽误王婆的正事,点了点头就朝王婆那屋跑去。
“王妈妈,你醒了吗?有人找您。”十七边敲门边喘着气说道。
王婆被这一番动静闹了觉,十分生气,她迅速穿好衣服走到门口,打开门就是一顿骂,“你个小兔崽子,大早上叫魂呢!”说完还伸手撕他耳朵。
十七苦不堪言,用手捂着发红滚烫的耳朵,十分委屈,“适才那位先生险些撞破大门闯进来,他叫我喊你,说要特别重要的事,我不敢耽误,只能打扰妈妈了。”
“行了,我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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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刚回到柴房,韩明月就凑上来。
“我听说有人来买小孩了?”
“是啊,往日还没有像这样着急的客人,天还没亮就上门做生意,害我被王婆骂了一顿!”
“那你可是真惨,欸,王十七,我上次跟你说的,你想不想亲眼看看那事?”
“这…那些小孩肯定被带到很远的地方去,我怎么看呢?”
“你傻啊,今天这个人不一样,他大早上就跑过来,很有可能就住在这村子附近。”
韩明月走到十七旁边,侧身凑到他的耳边,“你先把早饭端到王婆那,只要那个客人把孩子带走,你立刻回来告诉我,我先溜出去跟着他们,给你撒米做记号,你过会借着买菜名义出来寻我。”
十七点点头。
“王妈妈,早饭好了。”
十七手端托盘,里面放着稀饭,馒头还有咸菜,稳稳走进正堂。
王婆正在和那位客人介绍这边的孩子情况,听声抬眼就看见十七迎面而来,“你来的正好,去把孩子们都叫过来。”
不一会儿,所有的小孩都到聚集在正堂,包括最小的五一。
十七就在侧边默默观察情形,很快那个客人就挑中了一男一女,趁着王婆给两个孩子换洗衣服的功夫,客人又给王婆塞了一包钱,王婆满意地送他们离开,临行前还假模假样地跟两个孩子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把门关上。
见人离开了,十七立刻跑到柴房通知韩明月。
十七将韩明月引到后门悄悄离开,然后插上门栓,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锅碗瓢盆。
就这样过了一刻钟,十七像往常一样背上篓子,跟王婆说了一声就出门买菜去。
韩明月留下的印记不是很密,甚至有一段路上的米都被散养的母鸡给啄了。这让十七感到不妙,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终于在路的拐弯处,几粒米映入眼帘,他叹了一口气,“还好没走错。”
十七沿着标记走了好远,甚至感觉已经出村了。接着他走进了一片树林,远远地看见一抹灰白色的倩影,可不正是韩明月!
“韩…”
“嘘…”韩明月也转头看见了他,赶紧向他打出一个不要说话的信号。
十七赶紧抿上嘴巴,蹑手蹑脚走到她的身边。
十七顺着韩明月的目光,果然看见了早上那个客人和三七,四一(两个小孩名),他们的行为很是奇怪,像是在祭拜什么。
“欸,过来。”韩明月向他招招手,意思是跟着她走。
就这样他们悄悄走到与祭拜正对的位置,一阵诡异的风吹走了遮挡在眼前的树枝,也吹散了十七这许多年来心中的迷雾。
这是!目睹一切的十七腿一软,就要叫出声来,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那个客人在捧着两颗鲜血淋漓的心,放在面前的案板上,上面还有一个香炉,此刻香烟正随着微风螺旋向上。
韩明月见情况不对,赶紧捂住十七的嘴巴,在他耳边说道,“别说话,离开这。”
韩明月拉着他赶紧离开那血腥的树林,他们行走在回王家的路上。
韩明月扭头看向十七,他双目空洞,满脸的震惊和伤心,肩膀佝偻着,像一座无法承受重压的大山。他的步伐缓慢,每走一步就是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韩明月闭上了双眼,又缓缓睁开,她不确定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虽然她早就知道了,虽然她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是这样震惊。
十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早已忘记了自己是出来
买菜的,还是临到王家门口了,韩明月看见他身上的空篓子才想起来。
不幸的是,二人走进王家大门,就看见王婆迎面而来,没有丝毫意外的一顿臭骂,“你们两个懒驴,叫你们买个菜,大中午了才回来,要给我出去偷懒了是吧。”
王婆说罢还不过瘾,伸手又撕起十七的耳朵,然后扇了他一个耳光。
本就在受惊的十七,在这一下彻底崩塌了,他放声大哭,嚎得撕心裂肺,把王婆都吓着了,“骂你两下就哭成这样,别堵着门口,滚到里面哭去,再传出什么我虐待小孩的新闻,我打死你!”
韩明月见情形不对,一把将十七拉到身后,“王妈妈,您别生气,刚刚在买菜路上他又让人给揍了,这才痛哭流涕,我们这就去准备午饭。”
王婆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别给我耍什么花样,你们若是个老实的,自然有你们的一口饭吃,不老实就通通打发出去当臭要饭的!”
说罢王婆背着手离开了。
“王十七,你别哭了,再哭让王婆知道你我发现她的秘密,我就要被你害死了!”
“呜呜呜…我知道了,呜呜呜。”
好在这半天并未有事发生,用完了晚饭,明月和十七把碗筷收拾了,简单洗了漱就回到柴房休息。
是夜,目睹一切的十七实在难以入睡,他翻来覆去,一会害怕地发抖,一会又小声地抽泣。
“欸,王十七,你睡了吗?”
“没…”
“你别难受了,这样的事情反正不会发生在你我身上。”
“韩明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当初我有心投靠王婆,却被她狠心拒绝,我就知道她这个人啊肯定不像别人嘴里说的那样善良。我这个人呢,没什么优点,就是心细了些。从那天开始我时不时盯着王家,观察那些被带走的小孩。”
“然后呢?”
“那些小孩大多数是被坐车接走的,我根本追不上,直到有人徒步前来敲门,他领着小孩走了好几里路,我悄悄跟着,然后就发生了跟今天一样的事情。”
“想来你当时也是这样震惊和害怕吧。”
“没有,我毕竟不是王家养过的小孩,左右这个事情与我无关,但是我还是耐不住好奇,去查了查。”
“是什么?”
“这些人要买的是童男童女,取其心头肉,烹制后服下,可以治疗一种病。”
“什么病。”
“呆症。我无意间发现坞栖山一带的孩子极其易得这样的病,这许多年王家靠着这种交易发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