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姜离时，目光之中尽是敌意。
姜离冷冷一笑，这是刚见面就要和她撕破脸啊？于是姜离重新坐了回去，却兀然转首问赵沉落，“赵妃以为呢？”
赵沉落没想到姜离会将话题引到自己的身上，不免诧异了一瞬。
“臣妾不通诗书文墨，却知道礼不可废的前一句是尊卑有别、长幼有序。臣妾以为，只要心怀敬畏，在哪儿都是晨昏省觐，但若是目中无人，便是日日跪在坤宁宫前，也是无用的。”
这话，先是骂了云凝以下犯上，后又摆明了自己的立场阵营。不愧是赵家的人，过去她倒真没发现后宫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云凝没想到赵沉落会助姜离说话，她不服气的一甩手，就要起身。
姜离立时敛眸，厉声道：“跪下去！本宫许你起身了？”
“既然娘娘废弃祖宗礼法，那嫔妾也没有遵守的必要。”云凝径直起身，蔑视着一旁的赵沉落，唾弃道：“镇国公嫡女？摇尾乞怜的货色！不过如此！”
赵沉落一点也不理会她，垂着眸子恭敬跪着。
“啊——”
只见，姜离拿起了手边的一个茶盏就狠狠朝着云凝砸去，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她的脸上，立时红了一大片。
瓷盏碎了一地，几片锋利的还扎进了云凝的鞋子中，隐约有血迹渗出。
守在殿外的残月听见动静立即赶来，见到的云凝痛的在地上打滚的模样，立马明了的退了出去，甚至将殿门关的更严实了一些。
一旁的百岁也是，不仅不劝阻，还死死捂着嘴嘴，以防自己笑出声来。
“姜离！我乃定远侯府嫡女！陛下亲封的婕妤！而你呢？连册封之礼都没受过，真将自己当皇后了吗？！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贱种狐媚，你......”
“啪——”
闻言，百岁立即一巴掌扇了过去，他面目阴沉，字字狠戾道：“云婕妤，请自重。”
云凝捂着脸庞，一口血混着打落下的牙齿吐了出来，她大惊失色：“你......你一个太监阉宦，竟敢打本宫？！”
姜离嗤笑，缓缓走来，站在了百岁的身前，护他道：“他乃司礼监随堂，沈妄亲信，圣上近侍，如何动不了你一个区区妃嫔？”
“云凝，你今日没死，是因为你姓云。”姜离神色冷漠，“滚。”
云凝被侍女带了下去，而赵沉落好似无知无觉一般，仍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
姜离笑了笑，觉得有些意思：“赵妃如此，所图为何？”
听得姜离说话，赵沉落这才抬头：“臣妾扪心自问，算是个识时务之人，即便不能同娘娘为友，至少也不要为敌。”
“争宠之事，本宫不屑作为。”
姜离盯着她，目光锐利，“赵妃若是想要本宫助你在这龃龉的后宫中拉帮结派的话，本宫劝你，还是不要废这般心思了。”
赵沉落仰着头，眸中情绪杂乱，半晌后，她下定了决心，坚决道：“娘娘，臣妾是赵沉落。”
姜离皱眉，“本宫不瞎。”
赵沉落继续说：“臣妾的意思是，我姓赵，是镇国公嫡女。娘娘既志不在后宫，那便定在前朝。寻常女子，怎可能让圣上疯了一般的要立其为后，您的身份背景，不可小觑。”接着，赵沉落望了一眼百岁，“长命和百岁二位公公是沈掌印的左右臂膀，能让他们如此维护的实属少见。故，臣妾斗胆猜测，您背后之人，是沈掌印。”
此女，太过聪慧。
“你叫......赵沉落是么？”
姜离面色略有不善。
她暗中给了百岁一个眼色，百岁默默点头，袍下的右手已紧握成爪。
姜离立于她的面前，单手抬起了赵沉落的下颌，冷道：“本宫会为你备一份上好的棺木。”
说罢，她一把甩开了赵沉落，面露狠色：“百岁，杀了她。”
她和沈妄的关系，绝不能出一点破绽。否则，别说查真相了，她当即就得死在深宫之中。
“是！”
百岁得令，当即出手，死死掐住了赵沉落的脖子。
“姜二姑娘......我能助你......查清，查清灭族.....真相......”
闻言，长命陡然一惊，下意识松了些力气，他担忧的看向姜离：“姑娘，事关姜氏，不如一听？”
这时，殿门被从外推开，沈妄背光而来。
他的目光先是和姜离对视，接着落在了赵沉落的身上，平淡吩咐道：“放开吧。”
“掌印......”百岁为难的看了看沈妄，又看了看姜离，更加为难：“姑娘......”
沈妄瞧了一眼姜离，无奈道：“戾气怎的这样重？要杀也拖到别处去，死在你宫中，不是平白给自己招麻烦吗？”
“百岁，松开吧。”
姜离一出言，百岁立即就松了手，他朝着二人躬身一礼后便识相退下。
赵沉
落瘫软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喘了好几口气，“嫔妾谢，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沈妄显然没打算要参与姜离接下来的问话。
他转过身，熟门熟路的在香炉中又填了一块海棠木香，随即撩袍落榻，手肘撑着金丝绣软枕，半倚着凭几，好像是去茶楼里听书看戏的大爷。
姜离没在意沈妄的动作。
她上前一步，双指夹住赵沉落的下巴，用力一抬，漠声道：“姜二姑娘......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唤过本宫了。赵沉落，十年前，姜太师府的灭门血案，你知道多少？若敢有一字欺瞒，本宫定叫你后悔来这尘世间走一遭。”
“娘娘，您仔细看看我，当真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赵沉落跪坐起来，脖颈间的三指印子清晰可见。
“那年春闱科举，您的兄长姜辞高中榜眼，姜太师与姜夫人在太白池边设了七日七夜的流水宴席。我受姜大姑娘姜疏所邀前往游玩，她还带我见过您，您那时正在和云家小世子打马球，一连十中，当时的彩头是一块用暖白玉雕的平安坠，稀罕珍贵的很，您将她送给了姜大姑娘。”
姜离的手逐渐松了力气，赵沉落没有说错，阿兄高中那年她才四五岁，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那块平安坠她记得。
她第一次赢了阿衡的马球就是得了那块罕见的白玉坠，阿兄说那是有灵之物，可保人心想事成，一生平安。
于是，她将白玉坠送给了阿姐。
赵沉落继续道：“二姑娘，那块白玉平安坠我见过。九年前，它被安王亲手赠予了赵子攸，做为他的十岁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