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傅谨信了吉利所言,但话已问完,似乎没有什么话题好再继续。
傅谨将杯中的一口茶饮下,道:“朕方才听沈妄回禀,说医官署的人来报,听闻皇后身子不爽?”
身子不爽?
姜离一下没反应过来,“臣妾没......”
难道傅谨说的,是沈妄不准她侍寝的那件事?
思及此,姜离急忙改口:“臣妾没事,只是近来因天寒所致。臣妾幼时跌落过河,伤了根基,故而有些体寒、宫寒、胃寒、肺寒、肝寒、肾寒......总之,这五脏六腑多多少少的都有些寒......”
“这......”傅谨瞳孔微张:“皇后寒的,略多呢。”
姜离苦苦赔笑:“是呀,臣妾身子不大好,得劳烦医官署的大人们好生调养才是。”
傅谨点头,终是说出了重点:“今日,终究是皇后与朕的大喜之日,新婚之夜,周公之礼......”
“圣上恕罪!”
姜离匆忙起身,走至一侧,利落的俯身跪下。
“皇后这是做甚?不是体寒么,哪里能跪?快快起来。”傅谨说着,伸手就要去扶。
姜离却执意不肯,请罪道:“臣妾万死,算错了时日,今早忽觉身体有异,这才知月信来了。今日是钦天监千算万算的大吉之日,臣妾亦不忍心圣上受孤寂之苦,不如,就先让赵家二妃侍奉君王,圣上以为如何?”
既然体寒应付不了,那月信总不能还下手了吧?
要是这都逃不过......
不会的不会的,傅谨又不是什么像沈妄一样的变态。
傅谨低笑了两声:“皇后怕什么?朕不会强求的,好,今夜朕去赵妃宫中歇息便是。但帝后大婚,朕若没有留宿皇后宫中,恐怕你会遭人非议。”
“无妨的,臣妾并不畏惧流言纷......”
傅谨打断了她的话,“这样吧,朕回头赐下重赏,令沈妄亲自送来,以此彰显对皇后的情谊。成了,就这样定下,朕还有公事缠身,先走了。”
姜离心都凉了半截。
大婚夜,让沈妄来?大哥你嫌头上的草原不够绿吗,前世她怎么没发现傅谨的心胸这么宽阔呢?
“臣妾......谢圣上隆恩。”
傅谨走了片刻,但残月和碎星久久不进来。
姜离本没在意,以为她们去膳房挑午膳了,又等了半刻钟实在是饿,刚打算起身去寻,便见殿门从外推入。
“去哪儿了呀你们?饿死我......”见到来人,姜离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周身戾气忽然极重,她冷淡一笑,“临王弟?”
傅让躲在暗处等了许久,直到确定傅谨这一离去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又瞧着碎星和残月都不在,这才生了胆气,敢摸着墙角过来。
傅让看着姜离的眼神是痴迷而疯狂的,“姜姑娘,是孤啊,这才入宫一日你就不认得孤了吗?你不是说,只要孤听话,你就会助孤登临帝位吗?往日种种,难不成,你都忘记了?”
姜离冷呵一声,心底直犯恶心。
过去也是如此,傅让伪装的懦弱又无辜,让姜离十年来一直以为他是个极好的听话傀儡。
直到最后,云衡兵变,沈妄夺权,傅让偷了她的印信,与张臣一道投敌,让姜离失去了同沈妄谈判的底牌和筹码,以至于被囚后宫,一败涂地。
傅让是宫人之子,出身卑贱。
即便傅谨身死也轮不到他登基,毕竟上头还有太后嫡出的安王傅训与西太妃所出的文王傅证。他空有妄想,却无筹谋,只会日日痛恨命运不公,却又从来不敢鼓起勇气去改变命运。
所以,过去当姜离找上他时,即便是做一个无权的傀儡皇帝,他也立马就点头哈腰的答应了。但当姜离一朝失势,他又立即毫不犹豫地当场倒戈。
有时候姜离回头想一想,真觉得自己是脑子里被塞了驴毛才会选择傅让,怎么能蠢的这么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呢。
“放肆!临王弟慎言!此番话语乃大不敬,该当死罪。”姜离神色冷漠,“况且,方才圣上在时本宫就说过了,本宫与你素不相识。”
傅让的眼中满是愕然,“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什么?!”
姜离厉声打断了傅让的话,目光逼人,言辞犀利:“临王殿下,此处乃坤宁宫,皇后居所。您虽是亲王,却不宜出现在此处,你若再纠缠不休,那本宫只能将此事上达天听。殿下以为,圣上知晓后,会做如何处置?”
闻言,傅让心下一紧,当即后退了两步。
姜离冷眸看着傅让,即便重来一回,他还是记忆中的那副上不得台面,经不住风雨的鬼样子。
姜离忽然改了主意,她要弃了傅让这枚棋。
这一回,她没打算再给傅谨下毒,既如此,那就没必要扶持傅让。说起来,此人知晓自己的诸多盘算,终究是个隐患,若一直钓着他,指不定哪一
日就会东窗事发。
姜离宁愿失去这一年的心血,也不要与狼共舞,引火烧身。
“临王殿下,本宫与你,不是同路人。从前不是,往后更不会是。”
傅让被羞辱的低下头,可他被欺压,被看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抓住姜离这根救命稻草又岂能放手?
他抬起头,步步逼近姜离,提高了声音:“姜离,你敢诓骗孤?你若要弃孤,那当初为何要来给孤希望?!孤不管!你既然答应了要助孤君临天下,便要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你是孤的!你不可以离开孤!”
见傅让濒临失控,姜离皱眉,想去拿一旁的凉茶泼他,给他醒醒神。
但姜离没想到,自己刚一侧身,傅让便忽然上前一步,他一只手紧紧桎梏住姜离的手,另一只手猛地将她给扯进了自己的怀中。
姜离顿时怒气升腾,飞速拔出了在腰后别着的匕首。
她用力将傅让往前一推,抬手一划,只见一道银色流光撕裂了空气和肉体,下一秒,血光迸现。
傅让只觉喉口处一凉,低头一看,瞬间惊恐倒地,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鲜血已经将他胸前衣衫全部染红,喉管下方的刀痕还在汩汩的不断往外冒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