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忽有有数只鸦鸟嘶哑着叫声从低空飞速掠过。
姜离抬首扫了一眼，毛色黑中带青，嘴喙朱砂点红，这是沈妄饲养的。
鸦鸟低鸣，则为事成。
姜离莞尔一笑，说道：“好呀，厨司中已奉好热茶糕点，圣上请。”
殿内轻掩，长命和碎星两个一上一下的蹲在门缝前，竖起俩耳朵，专心致志的偷听着，残月一脸无奈，抱着剑立于不远处。
太湖石香炉置于殿内正中，五股细烟袅袅盘旋着升起，檀木香气，予人凝神安心。傅谨轻呷茶汤，随意道：“皇后既不识临王弟，那可识得赵子攸？”
“镇国公府独子，臣妾有所耳闻。”姜离平淡答着，手里一直在操弄着点茶的工具。
傅谨挑眉，追问：“只有耳闻，未曾见过？”
姜离手中动作一听，故作犹豫，低眉哑声道：“不敢欺瞒圣上，臣妾与赵小公子有过三面之缘。”
“三面之缘。”傅谨重复了一遍，“那便同朕说说吧，皇后与赵子攸究竟有什么样的缘分。”
“是。”
姜离跪坐于茶案前，将眼眶逼红，娇柔道：“三个月前，臣妾上街买花时途径镇国公府，偶遇赵小公子。赵小公子说臣妾生的好看，想要交个朋友，但那时臣妾已应下圣上的白首之约，又岂敢再与外男相交？半月后，臣妾早已将此事遗忘，但赵小公子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臣妾私宅的地址，带着一箱聘礼上门，口口声声说要纳臣妾为第二十九房小娘，臣妾无奈，只能向其言明真实身份。赵小公子听闻后，虽带人走了，却还是将聘礼留了下来。”
听到此处，傅谨当即皱眉，问：“这么说，赵子攸明知你是朕属意的皇后人选，却还是不知悔改，留下了聘礼？”
“这......”姜离假意慌乱了一瞬，含糊其辞道：“臣，臣妾也不知。但镇国公府乃百年世家，定然家教森严，赵小公子不该如此无礼，或许只是震惊之下，一时忘了？”
傅谨冷笑一声：“忘了？朕瞧他，是不甘心到手的美人儿就这样跑了吧。那一箱子聘礼，皇后可动了么？”
“没！自然是没有的。”姜离眼眶微红，急道：“那些黄白之物，臣妾已让残月和碎星登记造册，贴上封条，藏于库房。圣上若想查验，只需派司礼监的公公们前去一探便可。再说，圣上为了立臣妾为后，与太后大娘娘和诸位臣工周旋了几个月，受了天大的麻烦和重压，臣妾绝不负圣上之恩情。”
“朕不过随口一问，皇后莫急，皇后莫急。”
傅谨连声宽慰道：“是朕错了，不该问这一句的。不是说三面之缘么？还剩下最后一面，皇后快说吧。”
姜离垂眸擦泪。
“最后一面便是几日前了。那一晚，臣妾正在整理携带入宫的衣物和首饰，忽听有人连连叩门，开门后，便见赵小公子搂着两个天香楼的姬妾，吃酒吃的酩酊大醉，口中还皆是一些不堪入耳的放荡轻薄之言。臣妾恼怒之下便大胆训斥了他几句，结果赵小公子便要强来。”
说到这里，为了应和气氛，姜离又落下了两滴泪，泪滴饱满，落下时情绪被烘托的正到好处。
她缩着肩膀，微微颤动：“当时残月和碎星有事外出，臣妾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害怕极了。这时，恰好一锦衣公子出现，瞧见他纠缠臣妾便一时不忿出了手，还说定要为臣妾讨个公道。事情就是如此，还请圣上明鉴、公判......”
傅谨凝眸沉思，姜离所言与沈妄所说并无出入。
赵子攸好色之名，人尽皆知，可若明知姜离是未来皇后还执意纠缠，那便不是好色，而是企图帝位了。
赵子攸是个草包，但其父赵端不是，赵子攸此举，或许是见惯了赵端的种种放肆、僭越之行，才在潜移默化之下渐渐形成。
镇国公府，狼子野心。
傅谨紧紧握拳，又问：“朕还有一问，皇后与云衡可曾有过三面之缘吗？”
“圣上是说定远侯府的云小世子吗？”姜离目光澄澈清纯，轻轻摇了摇头：“无缘见过。不过，定远侯夫人极擅女红刺绣，臣妾曾叨扰请教过几回。除此之外，云家的其余人，臣妾皆不识。”
傅谨一笑，颔首道：“云夫人温良恭简，仁爱慈和，皇后可以多多与之相交，定有好处。”
“是。臣妾记下了。”
殿外，傅谨和姜离的一番话全被碎星和长命两个人听了去。
碎星咂了咂嘴，感叹道：“主子真是好厉害，半个时辰了，嘴里愣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哈哈。”长命满脸笑容，连连点头，“小祖宗的能耐你还不晓得？说起谎话来，那叫一个有理有据，面不改色心不改跳的，比黄金还要真上三分呢。”
傅谨仿佛听到了殿外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便朗声问：“长命？殿外是何人在说话？”
“啊！”
“啊！”
两道惨绝人寰的惊呼声接连响起。
长命被傅谨一唤，猛地站
起，不慎撞上了碎星的下巴，导致碎星下颌脱臼，因此一惊呼。长命蹲久了，撞完人后双腿顿时一麻，囫囵滚下了玉阶，跌坐在地上，尾巴骨裂开，因此二惊呼。
一旁的残月看着双双负伤的两个人，一时呆愣在了原地，不知自己究竟该去扶哪一个倒霉蛋才好。
一个在宫外守着的小内监吉利匆匆跑来，高声回话：“禀圣上，只是两名不懂事的小宫女，打扰了圣上和娘娘实在该死，秉笔已前去惩戒了。”
吉利回完话，赶忙扶起长命，担忧道：“秉笔，您没事儿吧？奴婢遣人去唤医官署的大人来给您瞧瞧吧？”
长命一手捂着自己的尾巴骨，一面搭着吉利起身，龇牙咧嘴的痛的厉害。
“还请啥大人呀？快，快给我直接送去医官署啊，天爷呀，我这屁股蹲......”
碎星大张着下巴，狠狠拍了长命一掌，“你......屁股？我.......嘴，合不上......”
残月忍俊不禁：“成了成了，你也快去医官署吧，若去晚了当心以后说话流口水。”
“啊？去......残月......姐姐，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