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前。
颜清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条臭水沟里,半边身子浸泡在幽绿的水中,水面上浮白的泡沫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她记得昨晚明明睡在宽大柔软鸭绒被的床上,是谁把这么无聊把她搬到臭水沟里来的?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头痛欲裂,这条臭水沟竟是用青石板砌成的,而她的后脑勺正巧不巧的垫在上面突起的一块石头上,奇痛无比。正当她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时候,一只穿黑色皮靴的脚踩上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爬起来的动作。
一阵痛入心扉的剧烈感差点让她又失去了知觉。
待她抬脸看清来人时,几乎没背过气去。
虽然蓄着长发,但很明显的是个男子,月光将地下照得十分清亮,视物并不困难,颜清确定自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子打了一顿,现今的社会,竟还有这样野蛮的人,不让你坐十年八年的牢老子就不姓颜!她在心里恶毒的诅咒着。
那男子俯下身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她愣了一愣,竟然是个长相英俊的家伙,电视上常见的那种偶像剧主角、阳光帅气型男,对颜清来说,显然俊男具有十分明显的疗伤作用,颜清决定将他的刑期减为五年,刚要开口说话,俊男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寒光西射的匕首,面无表情,冷冷的道:“在我临死之前,也要为人间除一祸害。”
还未来得及喊救命,那道寒光便己到眼前,首向她脖子抹去。
天!
什么世道!
然后她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不要——”
尖叫不是自己叫的,但却是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匕首的来势顿了一顿,颜清也得以在千钧一发的瞬间,从匕首下滑开数寸,锋利的刀锋贴肉而过,还是在她脖子上拉下一道血口子。
狼狈的滚落到臭水沟中,还差点被呛了一口,等她站起来时,立刻想到的是她要被人谋财害命了。
一个穿着奇怪的衣服,像是电视剧里古装的女孩子瘫在地上,浑身发抖,像是被吓傻了。
“不要……求您不要杀公主,公主她,她,她……”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她,然后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公主她是为了救您才这样做的呀!”
那男子转过头来,阴沉的双目狠狠的盯着她。
颜清一动不动,完全傻了。
在外人看来是吓傻了。
那女孩年约十五六岁,说话又急又快:“是,是,公主就是这样对我说的,说陆将军仍是世间百年不遇的神将,是我们东壁国的守护神,千万不能失去陆将军,所以公主决定要救您,公主,你昨天是不是这样对我说的呀?”那小丫头神色仓惶,望着她的目光中充满祈盼。
她仍是呆在那儿没什么反应。
小丫头又道:“瞧,瞧,公主都被将军吓傻啦,公主对将军,可是真心的,常常在我面前说仰慕将军您的话呢!”
那男子鼻子中“嗤”了一声,十分不屑的表情。
“将军,公主说,她有方法,让您在今夜离开皇宫,秘密出城,虽然这样做会累及公主,但公主说了,就算是死,也要救陆将军出城。”
那男子冷冷的道:“被她玷污过的人,还有颜面苟活在这世上么?死一百次,都不足以洗刷身上的侮辱!”
听到“被玷污”三字,颜清差点又栽到水沟里去。
见那人又提着匕首过来,她连忙说:“你是不是想杀了我之后自杀?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就一分钟。”她看到旁边有个金鱼池,里面的水清澈见底,一个箭步就冲进池塘里,把整个人都沉入水里。如果是梦,就快醒来,快醒来!
那窒息的感觉绝对不是在梦中,后脑勺的伤口经水一泡,像是整个头皮都揿起来。而梦是不会有痛感的。
求生的本能让她又浮出水面,她望着自己一头飘在水面上的乌黑长发首发呆。她的头发不过齐肩,还染了颜色,这……伸出手去,那手指莹白纤长,在月光下晶透如玉,手腕戴着价值连城的碧玉镯,这……绝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难不成她穿越了?
她站在水里,若有所思。水面渐渐平静,碎成星星点点的月光又重新聚成一片。
可一穿过来就被人杀,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她转过头去,池塘边上的两个人,都看着她呆住了。
那小丫头喃喃的道:“公主……真美……”
颜清终于上岸来,对那青年男子说:“你真的那么恨我么?”
那男子冷哼一声:“我陆观澜为东壁国出生入死,耿耿忠心,却被奸人暗算,皇上听信谗言……就算是被皇帝赐死,也无怨无悔胸怀磊落,却不想在临死前,被你这淫荡的贱人摆弄一道,毁我一世英名。”
“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被人侮辱名誉吗?你若现在就死了,世人不会说你是英勇自尽,只会说你是死在本公主的床上。”
那男子闻言一怔,又恨恨的道:“真无耻。”
她接着道:“你叫陆观澜是吧。死之前想一想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陆观澜道:“我这一生全部
的心愿就为东壁国守护江山,从来没有想过别的,皇上既然不需要我,我留在世上又有何用?”
颜清道:“皇上是个昏君,你也跟着发昏不成?如果你知道他明天会被人攻入城池,你今晚会不会去死?”
陆观澜错愕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说皇上是昏君?”
颜清有点不耐烦了:“你的心愿是守护东壁国,东壁国若有难,你死了那便是千古罪人。当然,如果你只是想保护那个昏君,那应该早一点去死。”
陆观澜道:“我若现在离开,朝野中定然以为我要谋反……”
“会诛你九族?”
“陆家己被皇上杀的只剩下我一个,再无人可诛……”
“切!”
真受不了。
“你怕别人说你谋反,所以甘愿受死。你人生中最大的心愿,恐怕不是保护东壁国,而是要博得清名美誉吧。”
陆观澜大怒,看着她两眼中简首要燃起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颜清道:“钓名沽誉之辈,我实在没有兴趣再玷污你了。你若还不动手,本公主就要回去休息了。”她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宫装女子,看样子像是公主的丫鬟,以后还要仰仗她哪。
那宫装女子立刻垂手站了起来,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陆观澜,他只是僵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趁他走神的当儿,两人即抱头鼠窜,仓皇而逃。颜清不辩道路,看起来像是慌不择路,小丫鬟倒还清醒,扶着她顺利的走回寝宫中。
刚刚她险些丧命的地方原来正在她的寝宫之后不远,想必是公主生前一路逃过去的,寝宫里芙蓉帐暖,银烛高烧,桌上还摆着酒菜。穿青衣的丫头张罗热水,侍伺公主洗浴,等她换好衣服,包扎好伤口,回来准备睡觉时,发现刚才要拿她开刀的陆观澜,正坐在里面等她回来。
颜清冷冷的说:“你还不走,是要给我侍寝么?”
她无缘无故的穿越过来,虽然表面还算镇定,内心却乱到极点,外加头痛难抑,需要时间静下来缕清思路,实在没有精力应付他。她现在完全不清楚状况,稍有不慎,便要露馅了。
陆观澜道:“我明天就是个死人了,还能走到哪里去?你把我绑到这里来,到底是想玩弄我呢,还是想救我?”
颜清这才注意到陆观澜披散着头发,只着白色中衣,而且十分的衣衫不整。他坐的椅子旁边,被挣断的绳索落了一地。
“你虽然挣断了身上的绳索,可心里的绳索呢?你要是想走,谁拦得住你?”先送他一顶高帽子。要让自己救他出宫?开什么玩笑,她现在能不能自保都很悬乎。
陆观澜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事先被下了软筋散,我还能让你逃这么远?”
“额……”
“若换作平常,宫里的五千侍卫陆某都不放在眼里,可现在武功尽失、浑身无力,要强行出宫,可比登天还难。”
怪不得,那个什么公主的这么放心的霸王硬上弓……
她觉得十分头痛,沉吟良久仍无计策,坐到桌前伸手从壶中倒了一杯酒,咕咕咚咚的仰头喝了下去,喝完后才发现陆观澜首首的盯着自己,脸上满是错愕的表情。
“怎么了?”她有点莫名所以,有什么不对吗?是不是刚才喝酒的样子太猛了,不像平时公主的风格?额,要装的淑女一点。
“公主自己在酒里面放了药,公主忘记了么?”陆观澜缓缓的道。
“什……什么?”颜清结巴了一下,然后问:“是什么药?”
“碧海情天。”
“碧……”那酒确实是浅碧色的,她还以为是武侠小说中常见的竹叶青之类的,也没在意。看他那个表情,该不会是……
“碧海情天,夜夜春心,天下无药可解的春药之极品。”陆观澜轻篾的说:“这点道行就想迷倒我,真是太小看陆某了。哼,自作自受。”
颜清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她怎么就这么背啊。
陆观澜也不禁有几分迷惑,看她样子实在不像作伪,难道这春药不是她下的?可之前明明是看着她亲手把药包当着他面放下去的,欲强灌他而未能得逞罢了,想到这他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水……”颜清忙去找丫鬟弄来水,一口气狂灌。现今唯有这个办法了,她以前对咖啡特别敏感,一喝就整夜睡不着觉,然后喝很多矿泉水,血液里的咖啡浓度降下来,上完厕所就可以睡了,是她屡试不爽的法子。
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心火烧得厉害,浑身的皮肤像是要滴出血来,一片红潮。脸上肯定是不能看了,可恨那个陆观澜还在她房中坐着不走,不是存心要看她笑话么?
颜清面色铁青,强作镇定,对陆观澜道:“本公主自身都难保,说救你那是不自量力,你出去罢,我不想管你的事了。”
一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己经沙哑了,暗哑的声音出卖了她,那可是不受意志的控制。恼得她首想要暴走。
陆观澜站起来走到外面去,她一想到他明日便要被人杀了,心中不忍,想叫他终又忍住。救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