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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子正无愁

深夜、轻歌、银烛、美人。

银烛配着夜明珠的光辉,将这间描金绘凤的宫殿照得耀如白昼,轻纱掩不住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香风,所有的人都沉醉在这奢糜的晚宴里。

宫庭掖殿、不似人间华丽。

一个虎视龙踞的壮年男子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舞曲名叫《红绡帐》,是女子模拟帐中交欢之态,舞姿夺人心旌。这是西歧小国进献给翼国的女子,指望能凭借着柔若无骨的身段,在宫中得帝王圣宠。

帝王的目光,却落在旁边一个穿白衣的年轻人脸上,似乎饶有兴致的想看他的反应。

只是他虽专注的看着宴舞,脸上却一丝异色也无,不像旁的臣子,那些老成持重的,此时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帝王心中有点失望,对众臣道:“如此昌平盛世、美姬风流,此情此景,岂可有酒无诗?”

白衣少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左颊露出浅浅的酒窝,那笑容竟让人有一种中盅般的愉悦,他笑过之后,便轻轻的吟诵道:

“碧渊城如画,阙门瓦欲流。还依红绡帐,笙起梵华楼。月开檀妆镜,王献玉座裘。从臣皆半醉,天子正无愁。”

身着龙纹紫袍的帝王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天子正无愁!玄武王,如今我确实是没有什么可忧愁了,虽然还有九国宵小,但收拾他们也是迟早的事情,日后的天下,便是你我兄弟二人之天下!”他望着眼前的少年,眼中露出极其疼爱的神色。

翼国的年轻帝王洛昭继位后,十年来南征北战,使翼国成为天下第一强国,人们谈起这位君王,无不萧然色变。而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却是他视若性命的二弟,玄武王洛兰。

洛兰身着白衣,面如美玉、眼如秋水,气质清雅,是翼国的第一美男子。

初见到他的人,以为只有翼国这样奢华的宫廷,才能培养出这样气质的男子。只有他哥哥洛昭,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

玄武王封号为“武”,武功自然不错,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发现二弟的文才,居然也相当的出色。有时候他有一丝迷惑,看着他长大、似乎比熟悉自己还熟悉的二弟,性格竟有几分令人捉摸不透呢,也许,正是因为捉摸不透,所以连他这个大男人,也觉得眼前的白衣少年很会迷惑人。

他恍惚了一下,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洛昭试探着问道:“玄武王,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一首不愿意婚娶,可是有……心仪之人?”

洛兰摇摇头。

“那是因为五年前的那个官女子?”

兄弟二人唯一的一次不愉快,就是因为那个官女子,洛昭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是一个罪臣之女充宫,品位也是最下等的官女子,因为急于得到圣宠,常常守侯在帝王经过的路上,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一次青眼,因而被众妃嫔耻笑。在洛兰十七岁的生日宴上,洛昭喝多了,要挑一名妃子送给玄武王,让他尝尝女人的滋味。妃嫔们把那个老实木讷的官女子推出来,洛兰也没有拒绝。他没有想到洛兰竟然对那女子挺好,没过几天,就找了个由头把那官女子杀了。

至此后玄武王就在男女之事上十分谨慎。

看着兄长探询的眼神,洛兰正思忖着要如何回答,突然,一位六十开外的清瞿老者匆匆进来,他一进来,似乎给艳糜的歌舞宴会带来了一股肃杀寒意,乐师的音乐也不自禁的低了下去,本来半醉的从臣,也敛衽危坐起来。

老者须发全白,广袖高冠,气宇轩昂,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国师深夜来见朕,有什么事吗?”

老者是翼国国师,精通治国之术与五行生杀,帝王颇为倚重,但见他此时面有焦色,不禁心下诧然。

旁边的玄武王站起来对他行礼,恭敬的叫道:“师父。”

国师屏退舞姬与从臣,众人一退下去,便肃然道:“东壁国郭皇后失势,朝颜公主在陆观澜的支持下,登基为帝。整个十国,己经出现两位女皇帝了。”

“是吗?”帝王轻蔑的一笑:“女人!女人能成什么大事!那个女人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做皇帝,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国师却没有笑。

“臣夜观天象,发现彩贲星东移,位在东壁,臣心中忧惧,只怕将来影响十国一统的那个人,会出在东壁。”

帝王眼中精光内敛,毫不在意的道:“彩贲星来回移转,实属平常,总不能转到哪个方位,就把那个国家的国君杀掉吧。国师是在担心那个女人会阻碍我们一统天下的鸿图霸业么?”

“是,皇上不可大意,六个月前,东壁国被媊国的五十万大军围住京城,险些亡国,幸亏有公主出面,集结溃不成军的将士,死守城池,才得以幸免亡国之祸,且大败媊国于壁京之郊,生擒媊王朱独朗,后又与媊国修好,使得媊王一度想与之结亲。如此看来,这位公主,并非外间传言的骄奢淫逸、一无是处,我们不得不小心才是。”

“她能守住城池,全仗了大将军陆观澜,没有他,楚朝颜还能有今日?”

“当初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让子政王下决心除掉陆观澜,却

被公主横插一脚坏了我们的大事,若是当初陆观澜就身死,东壁国早就气数殆尽,如何能搅局到现在?让媊国先灭东壁国,终究还是我们失算了。”

帝王洛昭道:“就算如此,这么急着做皇帝的女人,能翻出什么浪来?我看国师是多虑了。”

国师摇头道:“若是真急着做皇帝,何不在壁京之围解后,立刻登基?当时公主的威望极高,又有陆观澜力撑,要做皇帝谁敢说不?总比现在才来个谋反篡位之名要好的多。”

“哦?”

“东壁皇室在早些年被子政王夺位时杀得干净,只留下这位品行不端、遭人唾弃的公主,不然,公主是东壁先皇之女,本就比子政王血统更正……子政王在战乱中死于火军箭阵,尸骨无存,我又听说,子政王其实是为陆观澜所杀,陆观澜带骑兵冲入媊国的阵营时,在乱军中找到了子政王,子政王以为来了救星,却没想到陆观澜并不想迎接他这位皇帝回归,一剑就将他杀了,当然,此事除了他身边的近卫,无人知晓,我猜想,他可能早就与楚朝颜有旧……”

旁边一首静观的玄武王突然道:“师父是担心这位公主其实心机极深,图谋甚野?早年她羽翼未丰,所以不敢和子政王对抗,而外界的传言,只是她欺瞒天下人的手段?”

帝王洛昭冷然道:

“就算她有野心,东壁国也由不得她胡来,要知道,他们东壁国,权力不是集中在皇帝手中的,当年被迁出壁京的五位藩王,手握重兵,就连当时围城时也未来救援,他们若不是惧怕被翼国灭掉,早就造反自称皇帝了。楚朝颜敢有异动,先收拾她的就是五藩!”

国师叹了口气,眉间有遮不住的忧虑。

“据我们在东壁朝中安插的线人说,公主听政后,每一道政令,无不惊天动地、震动朝野,先是废酷令,废除几十种酷刑,再是科举策,在郭党乱朝时期,她仅用了一个简单弥封策略,就收买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令天下士子抛弃郭氏,此事在将来影响之深、之远,不可估量。皇上啊,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听说东壁满朝文武都被她弄得混乱不堪,更有首接昏死在殿上的。要知道,东壁五位藩王本就对这个公主不满,群臣也力劝公主小心行事,可这位公主完全不听我行我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五藩造反,这次首接称帝,更是没将五藩放在眼里,也不顾天下人的指责非议。”

洛昭沉吟道:“是么?看来是需要一点教训了。”

国师摇摇头。

玄武王道:“师父是担心公主这样做是有深意么?”

国师森然道:“一位年不满二十的公主,能有多大的计策?我只是担心,公主背后,有一个像我一样有通天计谋的人物,所以才如此猖狂。如果她真有这样一位厉害的人物辅政,那我们就不得不小心了。”

洛昭道:“不是陆观澜吗?”

国师摇头道:“陆观澜之智,之见,不至于如此。此人胸中之术,之策,不下于我与司徒烟。”

洛昭道:“朝中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国师道:“那人不在朝中。”

“哦,东壁宫中的线人没有打探到一些端倪吗?”

国师沉着的道:“那个人甚是神秘,完全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就是这一点让我忧虑,此人智计极高,特别是他的‘庐中对’,制衡有术、层层牵制,在我看来,非天才不能为也。”

帝王洛昭道:“智计极高?天才所为?国师太高估对方了吧?”

国师缓缓摇头,道:“历代帝王,有一个根本之困,没有哪个皇帝能走出这个困局,最终会被下一个王朝取代——那就是无法解决‘腐败’之道,比如前车之鉴的月狸国,皇帝对谁也不信任,害怕官员贪墨,监察官员任用御史台,监察御史台用残酷嗜杀的红衣卫,监察红衣卫用东院,东院不行还得设个西院,西院不行再设个宦官司,皇帝眼中能靠得住的人只有太监,只因太监没有后代,没有自己的长期利益。造成这样的局面,史书上称‘递归’,而我深思楚朝颜所施之策,竟是巧妙的破解‘递归’之局,避免王朝走向覆灭的根本之策,其中的高明之处,又隐秘不显,恐怕连东壁朝中高官大臣,也全然不明白那人的心中机要。”

听闻此话,洛昭与洛兰神情都严肃起来。

洛昭思忖片刻道:“听国师所言,确实是十分厉害,不过我们可以派出暗杀使,我就不信杀不了那个人。”

国师道:“我只担心那人也不在东壁宫中,否则宫中线人日夜监视公主,这六个月来,也不会一无所获。我是担心……他可能是用书信或其它什么方法教公主如何施政。而公主对他言听计从,十分信任。那个朝颜公主,只是个傀儡而己,我们真正要防范的,是她背后的那个人。”

玄武王洛兰问道:“那,应该如何找出她背后的那个人?”

国师道:“要找出她背后的那个人,必须先接近公主。我听说自从壁京之围后,公主就性情大变,变得十分神秘,宫中能近她身的宫女侍人都极少,因此……”他顿了一顿,才说:“我们需要一个人进入宫中,取得公主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