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们在哪。”
司萼直勾勾地盯着莫戈的眼睛。
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样高的小女孩让莫戈有些陌生，特别是她眼中的凌厉，让莫戈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进来说。”莫戈把她叫进了家里，转头进了厨房给她倒水。
司萼的母亲平时做卤味生意，性格有些强势，但对司萼非常好。
她一个人带着司萼搬来莫戈小区时，街坊邻里少不了有些闲言碎语，但司萼母亲全当耳旁风。只有一些不长眼的说到她面前去时，司萼母亲才会破口大骂，让那些嚼舌根的见了她就掉头。
司萼本人也很争气，听说成绩没跌出过年级前十，每天放学之后还会给她妈做饭，母女俩感情很好。
因为住对门儿的关系，莫戈从前常常邀请她来家里玩耍。莫戈的父母总在研究所里加班，司萼的母亲也在做生意，两个只差四岁的小姑娘混在一起的时间倒是更长一些。
司萼很喜欢莫戈，总是跟在她身后“莫戈姐”、“莫戈姐”地叫着。她有点胆小，但只要是莫戈想要做的事，她都会跟着一起。但后来因为莫戈高中住校，大学又去了外地，倒是差不多七年的时间没有和司萼好好聊过了。
莫戈把豆奶递给司萼的时候，小姑娘愣了愣，莫戈也愣了一下，继而笑了出来：“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这个，现在口味变了吗？”
司萼的表情终于柔和下来，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我还是喜欢喝这个，谢谢你，莫戈姐。”
“司阿姨的事，我……”莫戈本想搜罗一些安慰的话来开场，但她原本就不是擅长这种过场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司萼似乎还知道莫戈的为人，自己先摆了摆手：“没事。”
莫戈也不矫情，问道：“我爸妈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萼一大早就出了门，而莫戈也只和肖岚还有叶婆婆母子提起过这件事，那时在警察局两人也没有碰面，那她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莫戈父母的事情？
“……”司萼似乎没想到莫戈会问这个，顿了顿后答道：“叶凌哥给青阳的派出所打电话打听你的事，我听到了。”
“原来如此。”莫戈一时也没觉得不对，又问道：“你说你知道我爸妈在哪吗？”
司萼点点头，直入主题：“因为我妈可能没事。”
莫戈愣住了：“啊？你说没事是指……？”
司萼捏紧了手中的空纸杯，沉声道：“就是说，她可能还活着。”
“那她在哪？”莫戈有些急切，如果自己的父母也遇到了和司阿姨一样的事，而司阿姨还活着的话，父母说不定也还在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
见莫戈着急，司萼却突然低下了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却没有想要继续说话的样子。她的沉默无疑是火上浇油，莫戈两步上前攥住了司萼的肩膀：“你说你知道我爸妈在哪，他们在一块儿吗？”
司萼没有回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莫戈姐，我问你，你想找到叔叔阿姨吗？”
莫戈没有半点犹豫：“嗯。”
司萼沉默了半晌，又问：“你最近晚上出过门吗？”
“嗯？”话题突变，让莫戈有点愣神：“这个和找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有。”司萼的表情严肃。
“没出，之前不让出门，我就没出过了。”
司萼思索片刻，说道：“今晚十二点，你把窗帘拉开。”
莫戈不解：“拉开窗帘？”
蓉市在上周发布了增加了禁令要求，要求每家每户晚上除了不能出门外，也必须把窗帘拉紧，不可打开窗户。大范围消失的人已经引起了民众的恐慌，对于这一不寻常的要求大家并没有提出异议，大多数都乖乖照做。
但现在司萼又是问莫戈有没有出门，又是让莫戈拉开窗帘，难道说那些离奇的遇害和夜晚的窗户也有关系？莫戈下意识地感到了危险，而司萼点了头，并补充道：“对，一定是十二点整。”
司萼从小胆子就不大，做事说话都经过思量考虑，倒是要比莫戈稳重一些。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时候，大多数都是莫戈临时起意的冒险，但司萼总会跟着。莫戈现在有一种调换角色的错觉，司萼的话就像是儿时一起冒险的邀请一般，莫戈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得到了莫戈肯定的回复，司萼反而有些惊讶于她的回答：“现在不让晚上开窗户，你就不担心……”
莫戈捏了捏她的手，小姑娘的手里竟全是冷汗：“我相信你，你也想找到司阿姨不是吗？”
司萼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像是感激，又像是愧疚，还带着一些疑惑：“……谢谢你，莫戈姐。”
莫戈问：“拉开窗帘就好了吗？”
“拉开窗帘，然后把窗户打开。”司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们就会知道答案了。”
两人无言对坐了一会儿，司萼便提出了离开。临走时，她对着莫戈再次叮嘱：“莫戈姐
，一定是今晚十二点整，打开你房间的那扇窗户。”
“我知道了。”
送走了司萼，莫戈总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抓不住头绪，索性又坐回了电脑面前，想去论坛找找线索。
热度最高的帖子里已经没了发帖人的留言，莫戈转头点进了第二条标题为“有人晚上看见月亮了吗？”的帖子。发帖人顶着一个可爱的粉色动漫少女头像，名字是两个莫戈不认识的日文，注册时间是一周前，看来是某人刚注册的账号。发帖人称自己下午睡着了，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山，听见警报的声音后连忙起身去关窗户拉帘子。就在拉帘子的时候，发帖人突然看见了地平线上隐隐有红光出现——那轮还没升起的月亮是红色的！
二楼马上有人反驳：“现在是夏天，晚霞本来就是红色的！”不少人附和二楼的说法，称楼主在危言耸听。但也有人在后面跟帖回复，说自己家的窗帘不太遮光，晚上似乎外面确实在发红光。
“那可能是路灯的颜色呢！我家门口的霓虹灯每晚都是七彩的。”
“你别说，昨晚我迷迷糊糊醒了，地上的月光真的是红色的！难怪不让我们开窗户！”
“就是，就是，我之前也看到了。那红色红得渗人，我赶紧拿柜子挡在窗户底下了。”
这样的帖子出来后，不少人也纷纷留言回复，称自己也看到漏出来的月光是可怕的红色，像血一样。但也有不少留言说自己家里没有看到过异常，这些人都是在散布恐慌情绪。
莫戈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夏天太阳落得晚，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天才会完全黑下来。上周当局发布了关窗禁令后，各个街道都会在晚上八点左右拉响警报，提醒居民们回家和关窗。
连着几十层楼的内容都是两方吵得不可开交，并没有什么可以收集的有用信息。就在莫戈准备去下一条帖子时，发帖的那个粉色头像楼主莫名发了一条留言：“不要看月亮！”下面配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背景的地点完全看不清，但可以看见整张照片好像都被一层红光覆盖，照片里有大团大团暗红色的印记，在其中还闪烁着许多发光的东西，那些暗红色之下还有不少深色的长条状物品，看起来很像是人的躯体。因为太过模糊，反而让整个照片看起来更加诡异。
莫戈被这张照片吓了一大跳，慌不择路地点了网页右上角，把论坛和后面跟贴的问号全都一起关闭了。莫戈的心脏噗通狂跳，呆坐在电脑面前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叮叮叮——”熟悉的手机铃声把莫戈的意识拉了回来。
莫戈抓起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发现是肖岚打来的，连忙接通了电话。
肖岚的声音是隔着话筒也能听出的疲惫：“Tissi？好点了吗？”
莫戈有些担心：“嗯，岚姨，你还好吗？”
“啊？我没事！”肖岚干笑了一声，声音恢复了过来：“我在研究所里看昨晚的监控。”
莫戈追问道：“怎么样？”
“你说你妈是晚上12点4分给你发的消息对吗？”
“嗯。”
肖岚叹了口气：“那没错，我这里的监控看见她12点4分给你发了消息，两分钟后就出现在了研究所门口。你爸应该去开车了，他们在12点10分离开了研究所。”
“他们去哪儿了？”
“路上的监控不归我们研究所管了，我正打算给交通局的朋友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肖岚拉开背包的声音，她的声音更近了一些，似乎把手机夹在了耳边：“你别着急，现在天快黑了，你就在家，别出门，关好窗户，知道了吗？”
莫戈的心跳漏了一拍：“嗯。”如果让肖岚知道自己晚上打算开窗户的事，她一定会阻止。但想到司萼的那双眼睛，莫戈还是决定隐瞒这件事。
“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莫戈决定先去洗个澡。今天待在警局储藏室那股令人作呕的血味和汗味似乎黏在了她的身上，令莫戈浑身不自在。为了避免错过时间，莫戈进浴室之前就把窗户和窗帘都关上了，毕竟和司萼约定的时间是十二点整，她总觉得这个时间点别有深意。
等莫戈洗了澡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回家的警报早就拉响了，现在街道上空无一人，整个世界好像变成了一个空盒子，静得吓人。莫戈看着沙发后挂着的全家福，暗自捏紧了拳头，坐在沙发上等着午夜十二点的到来。
她的脑中不停闪过今天下午在论坛上看到的那张诡异照片。那么多人消失了，现场大滩的鲜血，储藏室那些人留下的衣物……说不害怕是假的。但这时莫戈又想起了司萼的那双眼睛，那双虽然红肿但依旧坚定而凌厉的眼睛，小姑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莫戈姐，一定是今晚十二点整，打开你房间的那扇窗户。”
还有一分钟的时候，莫戈起身站到了窗户旁，她一边看着窗帘底下漏出来的红光，一边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铛、铛、铛……”
钟声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