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吵闹的外院不同，派出所主楼里静得吓人。莫戈顺着有些脱了漆的黄色扶手拾级而上，找到了叶婆婆说的左手边第三间办公室。

门框上面的牌子里只写了个205，再没有别的牌子说明。

门虚掩着，莫戈象征性地敲了敲：“您好？”

“请进。”房里传来年轻的男声，莫戈听着有点耳熟，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莫戈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办公室，陈设与其他的办公室并无二致。房间里没有窗户，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银色的门。门正中是圆形转轮，看起来很像电影见到的金库大门，只是没有那么气派，却让人隐约感到门后的东西不同寻常。

一眼就能看完的办公室里并没有其他人，想来那人在银色的门后面。

莫戈还没靠近，就听见那把圆形转轮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莫戈认得他：“叶凌哥。”

叶凌开门出来，显然没想到莫戈在这里，他的表情有些惊喜，一边关门，一边转头说道：“怎么是你呀莫戈？听我妈说你毕业了，恭喜啊！怎么样？工作找好了吗？”

莫戈还没回答，叶凌就看见了她手臂上的袖章：“咦？你怎么也戴着这个？他们把你叫来帮忙的吗？”

莫戈扬了扬手臂：“就是你妈给的。”

叶凌疑惑地歪了歪头，递给莫戈一杯水：“她这个你这个做什么？唉，这老太太！我说她一把年纪了就在广场上和其他阿姨一起跳跳舞就行，她不乐意，说我们这人手不足，非得来帮忙！你说帮忙就帮忙吧，她……”

“等、等一下叶凌哥。”莫戈一脸黑线地打断了叶凌的滔滔不绝，这小伙子和他妈叶婆婆一样是个热心肠，但同时也是个话痨，说起话来叽里咕噜的一大串，“我来是有事情。”

叶凌这才注意到莫戈的表情有点苍白，手上也缠着绷带，关切道：“怎么了？”

“不碍事。”莫戈藏起了手，正视叶凌的眼睛：“我爸妈失踪了，叶凌哥，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今天的……”

叶凌面色一凛：“你是说叔叔阿姨他们……”

莫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他们最后一条消息是昨晚发给我的。”

“岚姨说他们昨晚出了研究所，但到现在都没回家，手机也联系不上，所以我想来看看有没有。”

叶凌站起身：“你跟我来。”

莫戈跟着叶凌进了那扇银色的门，叶凌从房间里落了锁：“规定上来说，这个房间你不能进来，所以……”

莫戈点了点头。

房间里面看着像是个储物间，墙上通风口的电扇呼呼吹着，地上整齐地排着五个铁制货架。但货架上并没有文件，反而是堆满了衣物饰品。靠里的架子上已经被整理过了，但莫戈面前的架子上还乱七八糟地堆着东西。

叶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正在收拾，有点乱，你知道的，我一个大男人，哪干得了收纳这么细致的活，早知道就多和我妈学一学了。你不知道，我妈收拾东西……”

莫戈没有在意，盯着那堆衣服饰品：“这些都是吗？”

“嗯，这些是今早送来的，你看看。”叶凌说完，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透明的塑胶手套递给莫戈：“把这个戴上。”

如今正是八月盛夏，货架上不少的东西还沾了血，那团令人不快的黑色印记混着人的汗味让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腥臭起来。莫戈虽然痛觉迟钝，但嗅觉异常敏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叶凌见了莫戈的表情，自然也知道怎么回事：“唉，有点不好闻吧？我都申请了几次说给这房间装个空调，上面就是不批。现在这东西越堆越多，我们原本的文件都挪地方了，大家都不乐意来这收拾，你说这装个空调多简单的事儿啊，怎么就是不同意呢！”

叶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把其他架子上的衣物整理收纳好。

昨天的东西并不多，四件短袖上衣、三条长裤、两件羽绒外套、一副耳环、一枚戒指、一条短裙。

莫戈把这些东西翻来覆去地看，却毫无收获：“就这些了吗？”

“这个区的昨天就这些了，我记得叔叔阿姨的研究院也就在咱们区吧？”叶凌顿了顿，“等等，还有一件外套，今天的。”

莫戈急切道：“在哪？”

“呃，是司阿姨的外套，已经送到市里去了。”

“……”

莫戈还记得早上司萼的哭喊声。

见莫戈脸色不佳，叶凌关切问道：“莫戈，你要去其他所里看看不？我有个哥们儿在隔壁的青阳区，我帮你问问？”

莫戈点点头：“好，谢谢你了叶凌哥。”

叶凌送莫戈出了门，在门口遇见了焦急等待的肖岚：“Tissi，怎么样了？”

莫戈摇了摇头，把袖章取下来还给了一旁的叶婆婆：“叶婆婆，叶凌哥，谢谢你们了。”

叶婆婆接过去，问道：“

客气啥子，有莫得嘛？”

叶凌拽了拽叶婆婆的袖子，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安抚莫戈：“莫戈，你别着急，我帮你问了就给你打电话。”

“好。”

叶凌又问：“你电话号码没变吧？”

莫戈摇摇头：“没有，还是之前那个。”

出了派出所，肖岚开车带着莫戈去了附近的小面馆，给她点了一两清汤担担面，还加了个煎蛋。

莫戈拿筷子戳了戳鸡蛋：“岚姨，我吃过了。”

肖岚毫不客气地戳穿她：“得了吧，你那杯麦片不全洒了吗？快吃点东西。”

见莫戈不动，肖岚拿过她的碗，用筷子把面拌开，又端回给了莫戈：“吃不下也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你爸妈。你这发烧才好，不吃点东西补补身子，要是又倒下了我怎么给你妈交代？”

肖岚的表情不容莫戈拒绝，她只能乖乖听话地吃面。

见莫戈肯听劝，肖岚也放下心来，往自己的碗里倒了些醋，把黏糊的双椒脆哨搅和开，一股酸辣的香味立刻窜了出来：“吃了我送你回家，你先继续休息。”

“可是岚姨……”莫戈还想再说，就被肖岚敲了敲脑袋。

“你这病还没好全，放心，我先去其他地方打听一下。”肖岚低头继续吃面，“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明白吗？”

“……我知道了。”

莫戈被肖岚送回了家，强制性地换上了睡衣：“就在家里待着，不要乱跑，等我消息。”

莫戈点点头，一副乖顺模样。但她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肖岚前脚关了门，莫戈后脚就打开了电脑，开始在网络上搜索关于这件事的消息。

其实莫戈并不确定父母是否真的被卷进了这个恐怖事件中。

说不定他们临时有事去了别的地方？莫戈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目前时间敏感，他们又消息全无，莫戈难免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考虑。

手机上的社交网站上对这件事进行了屏蔽，莫戈登录的是蓉市本地的一个同城论坛。这论坛是早年一个黑客大佬建的，后来转手给了另一个人。但这新主人不知道是下去了还是进去了，一直没有再来维护过论坛，这论坛也悄无声息地一直活在网络上。时不时会有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在上面流传，倒是和之前鼎鼎有名的天涯有些类似。

论坛没有分区，顶上最火的几个帖子都是关于蓉市最近的神秘事件的。

莫戈点开第一个标题为“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帖子，楼主称自己住在蓉大附近，半个月前的晚上出了门，碰巧看见了几个大学生凭空消失的场面。莫戈看了看发帖人的信息，他的昵称只有一个字母Z，用的是默认头像，其他信息都是空白。

据楼主说，那天他半夜烟瘾犯了下楼去买烟，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四个蓉大的学生。那四个人似乎刚刚聚会回来，情绪高涨，边走边唱歌。楼主原本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这四个人唱得还不错，但突然间他们的歌声就停止了，楼主走了几步觉得不太对劲，再回过头时，那四个人竟然都不见了！

“别人回学校了吧！”二楼有人回复楼主，这层楼也有其他人的跟帖，纷纷指责楼主危言耸听，大晚上的不清醒。

发帖人为了证明，在三楼贴了张照片，正是蓉大后门的一条小巷。那条路大约百米，没有通车，只够三个人并肩行走，两旁都是围墙，再没有其他的建筑。有人在这层楼里回复楼主：“那别人转弯就是学校了，保安不让唱歌了呗？”

发帖人说道：“不可能，我是在巷子尾巴遇见他们的，几步路的时间他们就走到学校了吗？他们就是凭空不见了！”

有人回复：“你说巷子尾巴是哪？”

发帖人：“就是巷子和路口的地方啊！”

那人建议：“楼主你这说得糊里糊涂的，不如画张图来看看吧。”

于是发帖人又贴了张手绘图，在一条东西向的百米小巷里，西边是蓉大，东边通向大路，楼主正是在小巷东边遇见的那四个人。

有人开始为楼主声援：“几步路的时间那四个人也走不到学校吧？博尔特都跑不了这么快！”

但仍然有质疑的声音：“那巷子我以前走过，路灯老坏，说不定是楼主看错了呢？”

那发帖人不再回复质疑的声音，转头又贴了一张照片：同样是那条小巷，不同的是上面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警戒线里是一些人的衣物，还有大滩的血迹。

“卧槽！”

“来真的？”

“这不是蓉大那件事吗？听说就是消失了四个学生！他们还是一个寝室的！”

“楼主你是不是目击到了第一批受害人啊？”

这照片一贴非同凡响，下面的跟帖多达几百层。莫戈拉开楼中楼，找着发帖人的回复，却发现这人除了这张照片外，再也没有更新的留言了。

“咚咚咚！”

莫戈正在专心看论坛，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