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时光流逝，在周巡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他褪去了少年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功成名就后的老成与冷冽。
要不是他的五官、模样还能大致和她记忆中的少年模样重迭，她只怕都认不出他来了。
“……”
觉察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身着铠甲、神情肃杀的周巡立刻敏锐将腰间佩剑一按，凌厉的目光已在片刻之间落在陆笙身上。
周巡诧异一刻，是个他从未见过的小姑娘。
听周围人说的，她好像就是陆丞相的嫡长女，那个五岁就变得痴痴呆呆的傻子。
既是个傻子，那也怪不得她敢这样直直盯着自己了。
周巡放下戒备心，松开按住佩剑的手，重新往旁边看去。
但，就是他这一按一放，陆笙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他的佩剑之上。
陆笙：“！！”
团锦结剑穗！
他的佩剑剑尾竟还系着那个暗红色的团锦结剑穗！
那个暗红色的团锦结剑穗，是当年父亲母亲定下他们的婚约之后，她花了好几日的功夫亲手做的剑穗。
团锦结寓意团圆、吉祥，她将这剑穗送给周巡，是希望他在刀剑无眼的沙场上能平平安安。
没想到，五年过去了，哪怕这剑穗已经用得有些发旧了，周巡依旧挂在剑尾。
呵。
陆笙在心底冷笑一声，秋蝉还真没说错。
周巡这个忘恩负义、寡廉鲜耻的小人，害死她陆家满门，竟还有脸留下这个剑穗挂在身上，彰显他的情深意重。
当真无耻！
仇恨的愤怒情绪不断涌上心头，陆笙为了控制忍耐，不断将双手攥紧。
周巡站得远，看不清她的动作。但，在她身边的顾衍，却明显感觉到了她眼中的异样。
顺着她的目光，顾衍看到了身形高大的周巡。
顾衍眉心稍稍一拧，难道，她认识周巡？
陆笙直直看向周巡的视线，让海宁气得五脏六腑都疼，她这个蠢女人、贱女人，不许看她的凌将军！
陆笙和顾衍一进了靶场，海宁立刻蹭蹭几步跑过去，挡住陆笙的视线。
“璃王婶，之前海宁不懂事，冒犯了你。今日，还请璃王嫂给海宁一个机会向你赔礼道歉。”
建明帝、凌星洲面前，海宁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大方得体。
不过，她从小养成的娇蛮霸道哪儿能轻易改变。
海宁根本不等陆笙答应，就从自己的手腕褪下一只翠绿晶莹、水头十足、光泽盈盈的翡翠玉镯。
她说：“这翡翠玉镯是过年时皇祖母送给我的，如今，我将这玉镯转送给璃王婶，还请璃王婶接受海宁的道歉。”
“……”
陆笙沉默一刻，并不想搭理她。
且不说这样的翡翠玉镯，璃王府里要多少就有多少。便是海宁这摆明了不是诚心赔礼道歉、只不过是嘴巴说说、走个过场的态度，她就绝不会接受。
不过，海宁原本也不真要道歉，她只是想借这个由头故意刁难陆笙而已。
她眉头一皱，装得委屈，红了眼睛，说：“璃王婶莫不是还不肯原谅海宁？海宁知道，自己先前错得厉害，不是简单说句抱歉、赔上礼物就能让璃王婶原谅的。这样吧！”
海宁眼底骤然迸发出一道寒光，伸手指了指十五米开外的箭靶。
幽幽说：“听说璃王婶学了射箭，不知海宁能否和璃王婶比试比试？若海宁能侥幸赢得比试，那便请璃王婶喝下海宁的赔罪茶，原谅海宁。若海宁输了，那不管璃王婶想将海宁罚得多重，海宁都心甘情愿。”
“呵。”
陆笙在心底笑了出来，觉得海宁真是不知所谓。
明明当初做错事的是她，可怎么现在她说着说着，好像她不接受她的道歉，便是她的不是了？
建明帝也意识到海宁的胡搅蛮缠，登时沉了脸，让海宁不许胡闹。
但——
“好啊，射箭，好玩，我愿意。”
陆笙点头轻轻一笑。
海宁既不是真心道歉，那她自要借这个机会让海宁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比试射箭？
她求之不得！
“箭矢无眼，若是伤到九弟妹可怎么行。海宁，不可胡闹！”
“父皇！这有什么好怕的！”海宁走到凌星洲和周巡中间，“有两位将军在，再快的箭也伤不了璃王嫂半分。”
自然，下一刻，海宁红了脸，仰头看向凌星洲，语气柔得似春日清泉，“不如，就让周将军保护璃王婶，让凌将军……保护海宁吧……”
两位将军神色沉默，面无表情，显然对海宁公主的忽然起意并不感兴趣，只是碍于她公主的身份，皇权的无上权威，不得不听从她的安排。
而陆笙……
听到海宁让周巡保护她的安全，她的双手不自然地一紧。
错愕之际，旁边的海宁已经率先拉开弓，搭上箭——
“咻！”
箭矢又快又准地射中靶子。
虽然并没有命中红心，但海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尽是飒飒之姿。
旁边的宫人们瞧见了，无不惊叹：
“哇！海宁公主真厉害呢！”
“可不是么！先前海宁公主就次次都能射中箭靶呢！”
随行陪同的蒙古王爷也冲着建明帝吹起了彩虹屁，“没想到公主殿下竟如此英姿飒爽，怪不得是皇上最喜欢的海宁公主呢，当真是尽显皇上的凛凛威风啊！”
“王爷过奖了！”
听着众人的赞美之词，海宁愉悦极了。
不过，这样的赞美之词，她从小到大早就听腻了，他们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倒是凌将军……
怀春的姑娘面颊再红了红，尽含深情的眸光，幽幽往凌星洲身上看了看。
海宁心想：方才……凌将军应该也看到了她的熠熠光芒吧……
然而，凌星洲沉着脸，冷着眸，好像一点也没看到海宁眉目含情，他始终如深深山谷般，不为外界所动。
“……”
海宁见他像块木头，撇撇嘴，心里不是滋味得很。
凌将军怎么也不看她，莫不是平日里见惯了百发百中的兵丁，看不上她的本事？
哎！他这是没有对比，不知道她这技艺已经很厉害了！
于是乎——
“好了！璃王婶，该你了！”
海宁拿起弓箭，直接塞到陆笙手里，不断催促。
快点吧！
快点当着凌将军的面儿丑态百出，也好叫凌将军知道她的与众不同！
“……”
海宁对陆笙这般毫无礼貌、全无尊重的举动，叫顾衍瞬间拧了眉心。
他凝了目光，看向陆笙，他知道她的本事，十五米的距离，射中靶心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可是——
“咻……”
陆笙第一箭射了出去，竟意外地没能上靶，落在了箭靶旁五六米之外。
顾衍：“？”
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