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下来,汪福佑就树敌太多了,恐怕不定哪一天自己就见了阎王。
“爹,娘,福佑回来了”,听不到爹的回应声,汪福佑又喊了一声。
“去去去,你爹我还没死呢,你回家瞎嚷嚷什么?”汪一钱不耐烦地说道。
汪福佑一见爹不高兴,立刻堆起笑脸,小心地说道,
“爹,我回来看看您”,
说罢,一摆手,早有后面跟着的马弁抬上几个盒子来。
只见这汪福佑蹲下身去,边把一个一个礼盒打开,边抬眼望向爹爹。
汪一钱眯起眼睛一看,都是些好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二小子借着团防局长的位置,打家劫舍来的,但还是心中一喜。
别看这小子有些混账,但孝心还是有的,想到这里,汪一钱心中一热,口气也明显好了一些。
“我说福佑啊,你回来怎么也不让人提前捎信回来啊,好让你娘你大嫂提前置办些好酒好菜,咱爷俩好好喝两盅儿”,
汪福佑一听爹爹这话,心里也是一阵热乎,要知道,在老爹的心里,那可是大哥汪福保占了大半个位置,再就是大嫂刘小艳也深得爹娘欢心,爹的心里给自己留的地方不多。
汪福佑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受爹娘待见,天天在外面吃喝嫖赌,到现在还孑然一身,爹娘也不是不管自己,也托出一拨又一拨的媒婆和说客帮忙操办婚事,见过的姑娘也快有两个排了。
可要么是自己的品行经不住打听,正儿八经的人家不肯嫁姑娘给自己,倒是有那么几个巴结自己的地主乡绅想借助自己手里的枪杆子,还愿意把姑娘嫁给自己,可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哪?一个个要么肥腰大腚,要么枯干黑瘦,就挑不出个水灵的人儿。
不管怎么说,自己在这吴州城里也算是个人物,连县长都冲着自己手里的枪杆子让自己三分,婆娘要是不像个人样儿,也太他妈的没面子了吧。
再者说了,前面有大嫂刘小艳这样的美人儿做参照,自己再怎么得也不能输给这大哥汪福保吧。
就这样,这汪福佑就一首单身着,时间一长,倒也没有觉得什么不方便,反倒是出门在外无所顾忌,什么明娼什么暗妓,什么窑姐什么戏子,有谁敢不从自己手中的枪?
这么一来,可惹恼了爹娘,这伤风败俗的事儿,都让这二小子给沾上了,枉费我汪一钱一辈子的好名声啊。
这不,知道爹娘不待见自己,汪福佑就很少回家来。
这样一来,父子母子关系就不冷不热的,家里也好像就没有汪福佑这么一个人。
今天听得爹爹这么一说,汪福佑就差眼泪流下来了。
正愣着神呢,只听爹爹说道,
“福佑啊,今天回来有什么事吧?”
汪福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摆手,说道,
“爹,没有什么事,就是看看您老人家和我娘”,
“嗯,没事啊,那我喊你娘和你大嫂回家来给咱爷俩炒菜烫酒”,
汪福佑一听,连忙问道,
“我娘和我大嫂干么去了?”
“你娘到前面的菜园子里去了,你大嫂去妇女互助社了”,汪一钱道,
汪福佑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块怀表来,凑到跟前看了看,说道,
“爹,这才上午十点多一点,不急着吃饭,先跟您老说说话,拉拉家常”,
“也好”,汪一钱点点头,二小子汪福佑手里的怀表,自己也见过,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不用看天看太阳,就知道时辰,是个好东西。
该从哪里说起呢?
这小子在县城里时间长,见的东西也多,对新玩意儿见得也多,何不问问他关于家里作坊要不要上洋机器的事呢?
想到这里,汪一钱重重的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
“福佑啊,你常年在外面,可见过洋机器生产吗?我寻思着家里的作坊要上台洋机器啊”,
“这个洋机器吗?倒是不错,就是怕一件事情”,说到这里,汪福佑眼睛眨巴眨巴,故作神秘地望向爹爹,
“说吧,有屁就放,别神秘兮兮的”,汪一钱骂道。
“怕这洋机器咬人唻,前面听说过,这些机器都是洋人造的,咱们乡下人不怎么会用,常常还没尝到洋机器带来的好处,倒是被这机器给绞断了手臂、绞走了头发的”,汪福佑似乎很认真地说道。
“唔,还有这事?”,汪一钱顿时瞪大了眼睛。
“当然有,乡下人不会用洋机器,请洋人指导,那价钱那叫一个贵啊,再者说了,有几个洋人愿意到咱乡下来的?不说别的,就是这吃饭他们就不习惯”,汪福佑一见老爹听进了自己的意见,就愈发来劲了,问道,
“爹,您怎么想到上洋机器了?”
“还不是你大哥,自认为上了几天县学,就鼓动我上这洋玩意儿”,
一听是大哥的主意,汪福佑登时有了坏主意,打小自己就被大哥汪福保压得低了一头,即便到今天自己都是县团防局局长了,手底下有千八百人,还有两百多条枪,可在爹娘的眼里,自己还是不如
汪福保和刘小艳,想想都气不打一处来。
说什么不能让他们上了这洋机器,主意一定,汪福佑立马笑呵呵地说道,
“大哥的主意是不错,可要是请不来洋人工程师,单靠咱们乡下人摆弄这洋机器,怕弄不来,就是勉强能弄起来,那机器这么一转,快得都眼花缭乱的,可不就容易绞断手臂和绞走头发的嘛”,
“一旦造成了人员伤残,这就麻烦大了,咱家就得包赔人家的损失,要养活人家一辈子,您说机器带来的只是好处吗?”
汪一钱听罢,觉得这混账小子这次倒是讲出来了道理,是这么个理,于是说道,
“如此一来,咱家就不上这洋玩意了,等以后再说”,
汪福佑一见爹爹破天荒地听了自己一回意见,心里半是得意半是解恨,心里想,看你汪福保怎么折腾,偏不让你如意。
爷俩正说着话,娘汪赵氏回来了,却不见了大嫂刘小艳回来。
汪福佑连忙迎上前去,亲热地拉起汪赵氏的手,问道,
“娘,儿子在县城里一首忙,今天回来看看您和我爹”,
汪赵氏毕竟是女人家,虽然儿子有些混账,可毕竟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是?今儿一见二小子回了家,早就把以前的不快丢到九霄云外了。
只听汪赵氏说道,
“福佑啊,你回来就好,娘去给你炒菜打酒去”,说罢就要返身向外走去打酒。
这汪福佑心里这热乎啊,爹娘毕竟是爹娘啊。
想到这,他连忙问道,
“娘,我大嫂怎么不回家啊?”
“啊,你大嫂啊,她这段时间在互助社和夜校里帮忙啊,忙得顾不上啊”,
“啊,这样啊,那您老也不用出去,今天让我的厨师给您露一手”,说罢冲着外面打了个响指。
片刻之间,只见外面走进来一个身穿厨师工作服的汉子,进到门里,毕恭毕敬地问道,
“汪总,您有何吩咐?”
“啊,是你露一手的时候了,快把咱们从县城里带来的食盒都摆出来,你再用我们家的厨房炒几个时令小菜”,
“您就瞧好吧”,这厨师一边答应着,一边随着娘汪赵氏走进厨房忙活起来了。
这汪福佑一见娘去厨房了,连忙对着汪一钱问道,
“爹,为啥让我大嫂到妇女互助社和去夜校啊?不管家里和不照顾您二老了吗?”
“唉,这事说来话长”,接着,汪一钱就把大儿子汪福保要上洋机器自己不同意,汪福保就此消沉闹别扭,打儿媳妇刘小艳传到妇女互助社后,让妇女互助社钻了空子,把刘小艳给拉到妇女互助社,还稍稍平息了家庭矛盾的事略略地说了一遍。
这汪福佑一听,当即说道,
“我大哥也真是的,生姜还是老的辣,他也不想想您老打下这片江山容易吗?就这么使性子可要不得”,
一席话听得汪一钱是频频点头,心里嘀咕着,谁说这二小子混蛋,这几年在外面干事历练的愈发有见地了,看来啊,以后有事情还是要多听听他的意见才妥帖些。
想到这,汪一钱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我也知道你大哥有几分道理,要不然他怎么能这么想不通呢”,
汪福佑眼珠一转,顺着汪一钱的口气说道,
“爹,我大哥这样,我大嫂就没有尽尽本分,多吹吹枕头风,多劝劝,一家人就这样别扭,倒让那外人钻了空子”,
“你大嫂也不是没有劝过,可惜你大哥认了死理,钻进牛角尖去了,就是听不进去啊”,汪一钱无奈道。
“爹,您是不知道啊,这农民协会也好,妇女互助社也好,村民夜校也好,可不都是好的”,汪福佑试探道。
“呃,我也看着不像那么回事?你倒说说看,你都听到了和看到了些什么”,汪一钱问道。
汪福佑见爹爹汪一钱并不反感自己的意见,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原来,在吴州县城里,农民协会早就办起来了,也实实在在地帮农民办了许多事情,受到了农民的欢迎,但也有那些穷棒子们一招得手,尝到了农会权力带来的风光滋味后,就有些忘乎所以了,动辄就向土豪乡绅罚款捐款,到土豪乡绅家里牵牛拉猪搬粮食,甚至还睡到了乡绅地主家的女眷床上。
这还了得,这些乡绅土豪就此发了飙,本来就看农会不顺眼,这下子可找到了反对农会的由头了,他们纷纷到吴州县党部告状,要求惩治农会,为此双方发生了几次大的冲突,都惊动到了县团防局前去弹压。
汪福佑见有乡绅们求自己帮忙维持秩序,心里很是得意,虽说这家伙平素不务正业,但县团防局这第一把交椅也不是容易坐的,也要有几把刷子才行呢。
汪福佑见此乱景,心中大喜,祖传的生意头脑马上就派上了用场,何不就此结交富户豪绅多敲诈些银子。
于是乎,他一面极力安抚受到农会冲击的地主豪绅们,一面假惺惺地派人到县农会里去斡旋关系,反复申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肚子苦衷没人诉说的处境,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