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如海见状,顿时肃了面容,他上前一步:“虞大人既然是此案证人,那定然是要避嫌的。既然如此,这呈案之人便不应该是你!”
明德面色并不好看,他紧抿着唇,许久之后才道:“那孙大人可有推荐之人可任此案主审?“
“回王爷,微臣忝居大理寺卿,对着审案流程也知晓一二,不若此案便交由大理寺审理?”
柳青河瞧着明德身后的古齐月,果见他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奴婢认为此举不妥。”
明德转眼看向他:“何处不妥?”
“都察院行百官监察之责,张大人的案子定然要交由都察院审理。”他缓缓站直身子,瞧向殿中的数名朝臣:“今日这嫌犯与证人虽俱出自都察院,但正如虞大人所说,还有赵裕赵大人可任主审官。”
赵裕这才抬起头,神情平静。
明德思索了片刻,终是颔首道:“此言甚是。”
古齐月微微一笑:“且王爷有所不知,其实昨夜在场的堪为人证的,并非虞大人一人。”
孙如海猝然抬眸,袖中之手紧握,柳青河面上毫无诧异之色。
“昨日奴婢休沐,早便听闻青云楼席面甚好,便也定了一桌。虞大人与张大人发生争执之时,奴婢正在屋顶赏月,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辞倒是尽数进了奴婢耳中。”
明德冷哼了声,他转过头指着张覃:“张大人可说了那些大逆不道之言?”
古齐月面上似有些纠结,片刻后还是低声道:“确实如此。”
明德站起身,面上神情愤怒,他指着殿中的张覃:“你还有何话要说?”
张覃膝行上前:“王爷明察,微臣乃是受了虞兰川的蒙蔽!他此前多番逢迎讨好,俱是为了昨日那场设计啊!”
“他要设计你什么?”明德拧紧眉:“虞大人如今受父皇之命协理都察院事务,虽非御史却代行御史之责,照此看来,实应是你对他忌惮多些。”
“微臣对他从无忌惮,只尽心教导于他,甚至为他引荐柳相,盼他爬高。可未曾想,他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狼!”
张覃指着虞兰川:“若非如此,微臣怎会赴他的宴?”
“这与你大不敬之罪有何关系?”明德淡淡道:“那些话不是从你口中说出的吗?”
张覃顿时哑了嗓子。
而此刻有东华门的守卫匆匆前来,站在殿外欲言又止。
陈让见状立即弯着身子朝外行去,听清守卫之言后面容一肃。他又匆匆进了殿中,在明德耳边低声道:“王爷,泰亲王府二殿下明砚舟在外求见,可要宣他进殿?”
明德面上不虞消散许多,甚至瞧着隐隐有些高兴,他忙吩咐道:“安排至本王办公的琼华殿吧,请他稍待片刻。”
陈让面色纠结:“王爷,二殿下方才说他曾中箭重伤一事如今已有眉目,今日特来禀报。”
“哦?”明德倒是来了些兴趣:“那便请他入殿吧。”
张覃早在听见守卫那番话之时便已苍白了脸色,他咬着牙才稳住身形。
虞兰川在不远处瞧着,只觉可笑。
明砚舟很快便领着胥文英来到了殿中,后者在东华门口便已抖如筛糠,还未到殿中已软了身子,双腿一曲便跪倒在地。
明砚舟扯唇一笑,微微俯身:“见过王爷。”
明德忙起身走下台阶,将他搀扶起:“你我乃手足兄弟,相见莫要多礼。”
此番情景落在柳青河等人眼中,自然便明白明德的图谋。
“礼不可废。”明砚舟眼中恭敬之意甚浓:“我今日前来乃是要为自己鸣冤。”
“父皇未曾定你的罪,你何来冤屈?”明德叹了口气:“坊间传言多为不实,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生性并不豁达,是以,我做不到。”明砚舟神情认真:“但我已记起来当日是为谁所伤。“
“是谁?不逾你说,本王定然禀报父皇,下旨将他碎尸万段!”
明砚舟后退一步,朝他一揖:“得王爷此言,不逾铭诸肺腑!不过,那人如今已不在世。”
有朝臣失了耐心:“二殿下莫要卖关子了,那人到底是谁啊?”
明砚舟转身面对朝臣,嘴角笑意凛冽:“此人正是前司礼监掌印,刘敏!”
张覃听到此处,身形已是摇摇欲坠。他面色灰败,求救般地看向柳青河,却见后者神情凝重。
明德神情一紧,他上前一步:“你如今可是查到了什么?”
“是。”明砚舟将胥文英扯上前来:“此人名唤胥文英,十余年前乃是青州的一名官员。彼时监军刘敏与他交好,酒后曾透露自己与一朝臣有所往来。”
胥文英只觉喉咙中尽是酸涩之意。
见明德的视线沉沉瞥过来,他须臾之间便垂下了眼,神情惊惧。
明砚舟声音不高,但足以让朝臣都听清,他将箭簇有异一事与吴峰一事娓娓道来。
虞兰川早已肝胆欲裂!
古齐
月站得远些,面上神情无甚波澜,可袖中的手早已握紧。
明德怎知当年还有如此内情,一时也拧紧了眉,未曾开口。
明砚舟瞧清了他的神色,温声道:“十余年前在吏部任职,如今又位高权重之人并不存在,但若胥文英彼时听错了话,将礼部听成吏部,那么一切便都合理了!”
朝臣们听到此处,面露思索之色,他们低声互相询问着:“十年前在礼部,如今位高权重之人有哪些啊?”
柳青河早便咂摸出他言语之中的深意,而陈让听见他这番话也是心下急跳!
他如今才明白那日宴席的目的。
明德神情困惑,他转身看向陈让:“大胤有满足条件的朝臣吗?”
陈让未曾开口。
“自然。“明砚舟微微一笑,他抬眼看向跪在殿中,背影萧瑟的张覃,声音冰冷:“张大人,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张覃额上汗流不止,他哑着嗓子:“这些俱是二殿下的猜测而已,如何作数?”
“要证据吗?”明砚舟缓步上前,最后站至他身旁:“我早已问过了你府中的小厮,这善用双刀的吴峰,这些年可都是在你府中做事!”
明德凝重了神色。
柳青河见状,知晓今日再论下去,张覃非当堂定罪不可,他忙朝着明德一礼:“王爷,张大人此罪可否容后再议?”
明德抬眼:“为何?柳相要设法为其开脱吗?”
“自然不是。”柳青河摇了摇头:“只是如今突厥使臣尚在汴京,若我大胤贸然处置当年求和的有功之臣,或引得其不满啊!”
虞兰川顿时冷了神色。
明德指尖一动,他思索了许久才开口:“柳相此言也有些道理。”
柳青河微微一笑,他转身看着张覃如释重负的模样,心下更为嫌恶,但面上却不显:“想来我大胤求娶的信函已然送出了汴京,再过些时日,突厥国主定然有所回复。不若便等联姻之事了却之后再商议张覃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