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捏住叶念衣角的黑婢女声音颤抖着唤了一声,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殿下。
叶念自知情绪略有起伏,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随即伸手对着凉然摆了摆,示意其自己没事。
而这般说来也奇怪,平日里的叶七皇子可不会如此失态,与李道明三言两语便如此…
更是似乎打心底里的愤怒…
“两国之事太过蹊跷,我不信你在这之中只是弃子…”
李道明的回答直接上升到了夏、梁两国,一旁的王至听到此都眉头微挑,随即道:“有些话不能乱说的…咳咳”
其声音低沉了些,最后还不忘轻咳两声,以作掩饰,妄论国事只怕放到哪里都是死罪的…
这算是一点提点,毕竟人多眼杂,兵卒虽基本都是王至亲兵,但他们也是大夏将士,难免出来个‘忠勇之士’,‘忧国忧民’之余,想着为‘万世开太平’…
而且此刻他们就在驿站门口,若是有心人要当那‘隔墙耳’,只怕几人说话时的语气都能学了去,到时都可绘声绘色的‘表演’一番。
而要说怀疑,他王至自然早就多有猜测了,无论是开战前他被迫调离战场,还是望山郡各个城池如空城一般的兵力,加之基本不会反抗的各级将士…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诡异到这后面不藏些什么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但以陆国师之才,不可能藏得如此拙劣,至少连他一个只会领兵打仗的粗人都能一眼看出端倪,这样多少有点不像话了。
若是如此,他王至也有话说:‘这国师之位…’
想到这神武将军难得的憨笑了两声,引得周围人诧异目光…
亦或是本来就没有藏呢?
王至拍了拍脑袋,此事不能深想,也不可深想。
粗人而已,却并非傻子…
可没人理会王至的提点,叶念砧板上的肉,没啥可怕的,李自明已然视死如归,亦不怕。
黑婢女根本没听进去,自然也不会怕,天塌了有自家殿下呢。
而此刻叶七皇子眉头皱得更深,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李自明,两指依旧捏着下巴,一连又是三问。
“你想赌?凭什么?直觉?”
上一个三问李自明还没有答完。
可不等其回答,叶念又开口道:“而且就算有能力帮你,又为何帮你?”
叶念的思维跳跃很快,不等李自明回答又开口去问。
可能他想要的,并非是这个清秀邋遢鬼润色过的说辞,而是他提问后对方的反应。
一个下意识的表情,都可能透露出些许真实想法。
宫中嬷嬷宫女皆是戴着面具过活,表面对他毕恭毕敬,背地里偷主仆二人的吃穿用度,还要骂上两句…
“之前说过,做你的护卫,自然是保护你的安危,至少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
李自明认真答道,这般说辞确实感觉他疯了,感觉他像一个醉酒的赌徒,输得孑然一身,便是最后一局,打算把命赌上。
赌徒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好的…
在这天下间有数之不尽血淋淋的例子。
有农夫嗜赌成性,卖地卖房,抢父母积蓄,打骂家中妻小,家中无米也不管不顾,便只有‘下一局一定赢’这一个念头。
最终自然是家破人亡,无力偿还赌资,变卖妻小,自己还被打成了残废。
这是早年发生在赵国之事,而那农夫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残废的第二天李道成的大军便踏平了那里。
之后更是被说书人编排成了故事来警醒世人,书中结局也是半疯半傻之间被李道成铁骑战马踏成了肉泥…
“阁下身手,只怕…。”
叶七皇子这次是真的笑了,是讥笑,自己虽未曾修行,但也知道姜、李两人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身边多个不比大头兵强多少的护卫,又能做什么。
区区初入点灯境,可还不够他叶念如此冒险,筹码不够他赌。
“生死搏杀我身死,他亦活不成。”
之前李自明便与姜斌说过,两人之前过招算平手。
当然所有人权当那是一句少年人的不服气,一句逞强,一句玩笑话。
没人放在心上…
叶念自然也是不信的,但看着之前如泼皮无赖,此刻却是眼神坚定视死如归的李自明,他略有迟疑。
“把我的衣服给他找两身。”
叶念扭头轻抚凉然头顶吩咐道,已然是做出了选择。
而黑婢女乖巧应了一声,随即对着李自明不善道:“跟在殿下身边要安稳做事,殿下一切都是对的…还有我才是殿下最信任的人…再有就是穿殿下的衣服得洗干净自己…”
这是黑婢女在宣示主权,自家殿下只属于自己,外人莫要沾边。
见到黑婢女如此,叶七皇子摇头笑着离去,而刚刚还绷着一张脸的李自明一下子就挑起了眉,嘴里
还发出怪声。
“哟哟哟…啧啧啧…”
这个邋遢李自明还不忘撇撇嘴,随后随着叶念一块进了驿站,只留一脸不悦的黑婢女…
……
一个时辰后兵马如约启程,没有因为李自明中途捣乱而延误。
其间他还抽空洗了个澡,吃了个饭。
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的李乞丐,已然多了几分潇洒,青衫负剑、玉树临风,还有一丝不羁。
这般形象便是那些个话本故事中快意恩仇的大侠了,便是大户人家养在深闺中的那些个小姐最喜欢的样子。
而说起负剑,便也奇怪,那剑身上依旧裹着之前的布条,看起来和他一身干净衣衫有些格格不入了。
叶念坐在马车里,随手掀起帘子,看着走在一旁的李自明。
队伍里的马匹都有严格规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分到的,至少这个突兀出现的家伙还没资格骑马…
当然更不可能与叶念同乘一辆马车,至少他过不了黑婢女那一关,其实他可以和车夫坐在一起,之前也确实如此,此刻走下来显然是有话说的,不过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同行了一段。
‘哒哒’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很是清脆,叶念看着李自明背后布条缠绕的长剑有些疑惑。
“这剑你是怎么背在背后的?”
李自明背后长剑并未有任何束缚,其上布条也仅仅只是缠绕剑身。
这剑像是悬浮在空中,又像长在其背后。
“山人自有妙计啊,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自明玄而又玄,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一边挥舞,一边摇头晃脑,大有一种街边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神棍模样。
“你便继续故弄玄虚,待到了两国交界处,自行离去便好,此间吃穿用度来日差人快马加鞭送些银两与我便可…”
叶念皮笑肉不笑的放下帘子,丝毫不理会李自明的好说歹说。
像是叶七皇子被黑婢女吃得死死的,这李乞丐同样人在屋檐下啊…
这便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