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什么东西砸到他身上一样。眼看着那步子就沉了,走路开始晃晃悠悠。
我一看这样,再也顾不上害怕,赶紧就跑上去扶他,那手一沾他身,他就跟沱泥似的瘫在我怀里了。
后面那几个小厮还不敢上来呢,我边拖着大公子往回走,嘴上骂那几个人快过来帮忙,众人连抬带架就把他扶上马了。他上马之后就人事不知了,是我把他绑在马上牵回来的。”
阿六讲到这里,嘴唇已经忍不住抖了起来,那一脸恐惧的神色,在灯笼的昏光中显得格外狰狞。
琮于听得眉头紧锁,片刻后又问:“小吉姑娘竟如此痴情,她后事如何?”
“自打公子中邪后,家里乱做一团,还没去通知他们家人呢。”
“什么?”琮于不由怒从心起,“你们寇家岂能如此自私?你们是怕太早告知,人家会讹上门来吧!
纵然如此,难道就让小吉姑娘暴尸荒野?阿六,你快去告诉寇员外,叫他派人去小吉家报信,否则,在下就此告辞!”
琮于找到马车,边解行李边想刚才阿六的话,正忙着,一个小厮跑来:“道长,不用搭场子啦,大公子已经醒过来了!那位胡道长真有手段咧!”
寇源醒后,喝了一碗稀粥,此刻已经睡了,有王夫人和丫鬟在照看着。
片刻后,前面正厅早摆好了宴席。
寇员外请琮于和镜屏上坐,镜屏倒很懂礼数,推了半天,最后由员外上坐,镜屏和琮于客坐,张姨娘做陪。琮于想起这件案子还有不少疑点,又见阿六忙了一整天,便请他也来坐,寇员外自然应允。
员外先举杯说道:“二位道长,尤其是这位胡道长,真是张天师在世,我寇家上下都对道长感激不尽啊!来来来,请饮了此杯。”
镜屏饿了大半天了,自上了桌子,筷子就没停过,这时正吃得开心,头也不抬,只端起酒杯应付着碰了一下,就将酒“嗞嗞”的饮尽了。
张姨娘笑着对琮于说:“道长没看见,刚才这位小道长等不及了,就自己先祭剑施法起来。他先在源儿脑门上贴了几张符纸,等祭完了剑,就喷了口仙水在符纸上,然后挥剑砍了几下,你猜如何,那符纸上片刻就显出了一条条妖尸,个个鲜血淋漓,头分尸残的。
小道长又去源儿耳边念了几句咒,又喂了颗药丸,送了碗药汤。不过半刻功夫,源儿吐了几吐就清醒过来了。
原来这小道长年纪轻轻,手段却恁般高强。哎哟,奴家今天算是开了眼,见了真仙了。小道长,你等剑斩妖邪的法术得是学了几年呀?”
“呵呵,要别人也得个十年八年,我么,一者得了师傅灵丹,功力倍增,二者我自己也勤学苦练,所以只用了――”镜屏不伸自己的手指,却将两个鸡爪子伸了出去。
“两年?”
镜屏得意的摇摇头:“我才多大,练这一招就两年,那练会了龙虎山所有道法绝学再出山,怎么也有几缕胡子了,实话告诉你,两个月!”
“啊?这么快,小道长就是白天黑夜不停的练,两个月就能抵人家十年八年?”
“切,我问你,要是叫阿六去挣三百两银子回来,他得挣多久?”
阿六憨笑道:“那恐怕一辈子也挣不来啊。”
“这就是了,可要是员外去挣,那还不就是一船丝的买卖?这都是我以前底子打的好,丹气结得深,到了这个年纪练什么都快,哇哈哈哈哈。”镜屏得意极了,又举杯和张姨娘走了一个。
琮于自然明白,这里面定是瞎猫死鼠的意思居多。他看了看正在杯盘间上下其手的镜屏,虽说他吃相不雅,神态举止却很有几分可爱。
他偶然又瞟到摆在大厅右边的那副四漆屏,想起什么事,便指着四漆屏:“在下不懂书法,只是觉得那四漆屏上的字好像少了点什么。”
说完,他故意看看寇员外,只见员外微笑不语,张姨娘想说话,正好镜屏又找她碰杯,被叉开了。琮于点点头说:“其它的字画都是名家手笔,只有这漆屏上的字没有落款,我猜这屏上的字是员外亲笔手书的吧。”
张姨娘饮下了酒,拍着手说:“道长真是有眼力,咱家老爷原本可是读书人,要不是家里硬逼他学生意好继承家业,说不定早考上个举人进士了。”
员外居然不好意思起来,瞪了张姨娘一眼:“在两位道长面前,像什么话。”转而又举杯对二人说:“不过是练练字虚度些光荫,厚着脸皮摆在那里了。”
然后饮了一杯,虽然表面谦虚,其实能看得出员外还是很高兴自己的作品受到赏识,道:“早年间老朽是读过几年书,自从袭了家族产业,这学问上早就荒废了,不盛惭愧,不盛惭愧。”
镜屏已经喝得不少了,满脸通红,兴致高涨,一听说这个,转脸看了看那四漆屏,只见上面用行楷写着一首词,
上首是标题,写的是“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镜屏半睁着眼念道:“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嗯,
这秋日登我可认识,是江西庐陵县的大财主,因为这个姓很少见,他说了一遍我就记住了。他请我给他家小孩看
过风,
他小儿子老尿床,我看过后叫他老婆把尿壶洗干净,再用桑木劈材烧一堆火,把尿壶烤得干干的,再砸得粉碎粉碎,
用布包好,找条河埋到河边,那之后他家小孩再也没尿过床!”他说得眉飞色舞,说完又和张姨娘碰了个杯,喝了一杯后又问:“员外怎么会认识他咧?”
“呃――”其他人,连同不识字的阿六,都不由惊叹于眼前这人的功力实在厉害-――这一顿瞎掰他是一气呵成,连略停想想的功夫也没有!寇员外嘴张了半天,才说:“买卖上有些来往。”
“哎,这源儿的事可算是过去了。既然小道长法术厉害,老爷不如也把你的事说说,看有没有法儿禳解禳解。”
镜屏嘴角耷拉着半块鸡皮,又喝了一大口酒才将嘴里的肉送下去,说:“哎,这个啊,贫道不打诳语,
若是头疼发热,气虚盗汗,那得请先生开方子抓药熬汤;可若是常年惊悸,恶梦缠身之类的,嘿嘿,找在下就对啦!”
张姨娘喜道:“不瞒道长,我家老爷确实经常做怪梦,而且做的都是一个梦,常梦见有小孩满地乱爬,还-――
“偶尔做个恶梦有什么奇怪的。”员外又瞪了她一眼,转而又对两个道士赔笑道:“乡人愚昧,道长见笑了。”
镜屏把油手往桌布上蹭了蹭,从怀里摸出个小镜子:“员外不必担心,将这枚天师八卦镜挂在床头,任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邪怪,也近不了身的。”
张姨娘忙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还想对镜屏说什么,被员外斜了一眼,便不好再说。
镜屏嘻嘻一笑:“姨娘是想再要一个给小公子对吧?好说好说,只是我身上已经没了,包袱里还有,晚上找着了明天再给你吧。”
张姨娘欢喜的拍手说:“这小道长真是善解人意啊,模样又俊,可惜啊可惜,怎么就做了道士?对了,我听说道士有出家的,也有火居的,不知小道长是哪样的,能婚娶的吗?”
镜屏差点被一大块东坡肉噎住,使劲吞了下去,赶紧道:“不是火居的,是正经出家的。”
“咦,不对啊,你们那龙虎山的掌派天师不都是代代嫡传的,不婚娶怎么办?”
张姨娘还不肯罢休,忽然想起来什么:“说起这个就怪了,你姓胡,那张天师姓张,你怎么成了嫡传大弟子?难道上一代天师绝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