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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不敢抬头

本来我顺理承章要做掌门的,只是我自觉年轻道浅,便叫几个师兄弟先守着山门,我则下山四处云游,

积修外功――其实贫道是个有涵养的人,只不过看着员外担心才说这个,就是请你们放宽心,有贫道在,便没有妖邪的容身之处。”

众人出了客厅,由一个打着灯笼的小厮引着,又转了几条厢廊,进了一座小院子,月光中尚能看到院子里种了些花草,又有假山鱼池,看来是个园林小院。

院子靠里隐约显出一幢小楼的轮廓。片刻后,小厮领着众人进了小楼里的正厅,里面只点了几根蜡烛,

借着昏暗的烛光,只见是一间大书房,正中间放着一张大书桌,上面文具齐备。旁边摆了许多书架,架上书籍繁多,这里必是大公子平日常呆的书房了,只是现在不甚明亮,烛火恍惚之中看着这琳琅满目的大屋,叫人有些心绪烦燥。

右手边靠墙处有个楼梯,上面又有光线露了下来。挑灯的小厮走到那楼梯口,便开始发怵起来,迟疑着不敢上楼。王夫人气的骂:“滚开!”自己夺过灯笼先上楼去了。

寇员外把手一伸,请琮于和镜屏先上楼,自己在后跟着。张姨娘正想上去,被寇注拉住,小声说:“娘,你别去,别沾上身了。”

张姨娘对寇注小声说:“不怕,这时候我不去瞧瞧面子上不好看。你要害怕就先回前面去吃些点心,看书等着。”便吩咐小厮带寇注先回前厅。

镜屏隔着半个屋子的距离,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寇源,脸凑向一边问:“你看他这邪中的是深是浅?哎――”却没看见琮于,回头一找,

见琮于正在屋子里四处走走走停停查看着什么,连犄角旮旯里都仔细看了个遍,见到奇怪的物件摆设,还摸一摸,嗅一嗅。

过了片刻,琮于似乎查看完了,回过头来与镜屏四目相对,便微微一笑,伸手向床那边,意思是“你先请”。

镜屏白了他一眼,摸了一把背上的大剑,咽一下口水,走到床前,仔细打量了一遍,不由眉开眼笑:“这大公子虽说一脸病容,模样倒还很俊。”忽见众人正焦急的看着自己,忙干咳了两声,神色便凝重起来,转身低着头连声叹气:“哎呀,你家大儿中邪毒太深,怕是没救了。”

“啊!”众人大惊失色。

琮于趁此情景扫了一遍众人,寇员外、王夫人都是骨肉情深,溢于言表的紧张,张姨娘和阿六虽然关系远了些,毕竟是亲人有难,也是十分关切的样子。

镜屏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道:“员外莫急,天无绝人之路,此事还有除非。除非用我天师派雷法驱邪,方可成功。只是这驱邪除妖,就如同延医问药,还需对症施法。

员外,请你将寇源中邪的经过详细说给我俩听听,看看这症结在何处――听阿六说,寇源是在大坪墇西边路上被什么妖树所惑。若是能顺便将那树妖铲除,那可是为地方立了大功一件啊!”

琮于也点点头。

寇员外便请众人围着桌子坐下,本想说话,却忍不住呜咽起来。王夫人见他哭,又跟着哭了起来。张姨娘只得忍着难过,劝一会这个又劝一会那个。

镜屏看着这一团哀气,也不知该做何表示,只好说,“员外、夫人,你们也不必太伤心,寇源现在还无性命之忧啊!”又看看琮于,只见他并没有一起坐,而是仍然保持着那副不动声色的“尊容”站在一边,平静的看着桌边的众人。

镜屏心说这野道士真是个怪人,对条虫子多愁善感的,对人怎么心肠这么硬,老是在冷眼旁观。

寇员外止住泪,缓缓说道:“我源儿平时心地善良,对待亲友自不必说,哪怕对下人,都是情深意重,

如今看来,这却不是什么好事了。哎,说起来,这都是因为老朽心里总有个功名的夙愿,才叫源儿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这反而害得他十分单纯,不懂得人情世故。

老朽年轻时,也曾想专心攻书,立志科场,只是家中贫困,不得已才弃学从商。后来境况略有好转,

也不过是个大点的贩货郎吧,整日风餐露宿,四处漂泊,若不是承蒙岳父提携、夫人眷顾,老朽哪会有今天。”

寇员外说到这里,动情的看了看王夫人,接着又道:“如今我家虽还算殷实,那也不过是个土豪罢了。总盼着源儿能再考取个功名,光耀门庭,所以我平时对他学问上严苛了些。

道长要问这事情的缘由,我只得不怕丢丑了:前日我偶来源儿书房――就是楼下,我无意中看见了桌上的一封书信,看内容和落款,是一个女人写给他的-――那女人竟不知廉耻,

邀源儿与她私奔,相会的地点就是适才胡道长提到的,大坪墇西边妖树那里,出村五里路便是。

我这才明白,之前源儿所谓拜访老师、与同学好友办文社切磋文章什么的,都是骗我的,他其实是与那女人厮混去了。盛怒之下,我急来他卧室-――见他正收拾行李呐!

我气得险些昏倒,忍不住打了他一耳光,那可是我第一次打他呀!我命下人将他锁在这楼里,任何人不许放他出去。他一开始大哭大闹,折腾了一整天,到了昨

天傍晚时才平息,

开始要茶要饭了。拙荆毕竟心疼骨肉,赶紧叫下人送饭。哪知他那是装的,他趁着开门时,打翻送饭的下人,骑了马跑了。

我急命阿六去追,可等阿六把他拖回来时,他早已人事不知,成了这副模样!”员外说到这里,转脸看着床上的寇源,

竟又不顾体面,呜呜的哭了起来,“源儿,为父平时对你虽然严厉,可心里是最爱你的啊。只是这事你做的大错特错了,怨不得为父啊!”看他这副模样,足见平时父子情深了。

张姨娘叹了口气,用手帕擦着泪说:“哎,这是何苦呢。就算源儿喜欢上个穷丫头也没什么嘛,可以纳了做妾,把正室留着,也辱没不了咱家啊!”

王夫人听了这话,似乎也后悔起来,带着怨气看了看寇员外:“源儿倘若有个不测,我这后半生可指靠谁啊!”说着又痛哭起来。员外本想辩解,碍于外人在场,只好哀声叹气。

“说了半天,还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现在何处?这事说来简单,只需叫那姑娘来一趟,给这位痴情郎说几句情话,

这孤男寡女的只要在一间屋里呆上半个时辰,保准寇源的精气神能回来七分,剩下三分邪毒便不在话下了。”镜屏得意的说。

“怕是不能了,”阿六偷偷的斜了一眼员外和王夫人,“小吉已经在大妖树上上吊自杀了!”

“小吉是谁?”琮于终于问了来寇家后的第一个问题。

“小吉是村东刘老头家的大姑娘,与我哥家挨着,打小就认识。”阿六小声说。

“岂止认识,这女人能和源儿相识,都是你这个混帐在其中调和的!”王夫人还是听到了,骂得阿六不敢抬头。

琮于凑到镜屏耳边,小声说:“这件事的底细阿六肯定最清楚,只是有员外和夫人在场,他必不敢和盘托出。”然后又对众人道:“夫人不必怨恨:想来是寇源偶然跟着阿六去他哥家玩时,

碰到小吉,便生出了情愫-――青春年少,在所难免。”说着给镜屏使个眼色,镜屏忽闪了几下大眼睛,不明白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