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都高过人头，上面嵌的是各种尺寸的画板，画板上则或挂或贴着一幅幅画作，有的画板只挂一幅大画，

有的板则贴着数张画，或是一套组画，远看就像一块块屏风一样，只是上面的画作大都没装裱过。四周墙上也挂满了各种书法、画作，以画作为多。

这时，两人的目光都盯住了画馆的右墙那些画架后面的整整一面墙上，是一幅巨大的画，那不是画在纸上悬挂上去的，

而是直接画到墙上的壁画，此时只看到了墙面顶上一部分青灰色，因为在三人的位置，壁画的大部分都被前面的那些画架挡住了。

冯礼新指了指整个画室：“除了那些画架，这里一直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原来’，是从何时开始算的？就算那个堂侄没来住过，也应该派人看管吧？”

冯礼新有些迟疑，然后说：“之前是有人打扫维护，不然这宅子早不像样了。另外的这些画和架子以前也不是摆在这里的，以前这片区域是空的，这样，进门往右一转脸，就能看到这幅诡异的墙画。”

“诡异？”琮于对他的用词很意外。

“这也是我请两位来此的目的之一。只不过，我现在不想直说，还是请两位自己看。”

冯礼新引两人走到林立的画架前，“这些画作是我整理这个书画馆时找到的，另有一些文字资料，一会再带两位看。

在下是个粗莽游侠，对诗文字画了解不多可以是即没兴趣也不明白，这些玩艺还得请赵先生品评。我能知道的只有两点

一者，落款所示，所有的画果然都是“倚山樵”所作；

二者，这些画基本都是在两三年内画的，就是天顺四年至天顺六年。”

“这与湖州书画界出现倚山樵的作品的时间正好相合。”赵先生说。

冯礼新点点头，又说：“我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按照落款里的时间将画排好：越往后面架子上的画，创作时间离现在越近，我们面前的，

则是这位画家最早期的画作这样或许更方便揣摩这位画家的创作历程。”赵先生对他的这个做法很赞赏，不住的点头。

这时冯礼新又将散在各种的灯具都点着了，画室里便亮如白昼，三人开始看画。

前面几排画案上的画以山水画居多，人物、花鸟也有几幅，看时间大都集中在天顺四年下半年，这些画形式多变，各有风格。冯礼新问：“先生如何品评？”

赵先生道：“从这些画中能明显看出画家的画技在逐步提升，因为最早期的作品还有一些临摹名家的痕迹，

比如在画树、山石等景物的时候就明显用了前代名画家的成熟技法，而且每幅画都尝试用了不同的技法，

很明显他在通过学习各名家的技法来找到适合自己的风格。虽然技艺发挥有些不稳定，比如后面的几幅画画得还不如前面的，不过这也是练画的人在技法提升阶段常有的事。

到了十来幅画之后，能看出画家已经逐渐摆脱故例模式，开始加入更多自主的成分，无论主题、形式还是画技上，

他都有了自己的风格。只不过，在我看来他的画风缺少一些灵气，仍停留在描摹实景的层次，画面中很难感受画家自主的情绪，当然也很难有感同身受的认同，说白了就是匠气重了点。

这一段时间，应该是画家在技法方面自我探索和完善的阶段。”说完，她正想往前走，忽然觉得一阵头晕，

忙扶住旁边的画架。两个男人想去扶，她却抬手笑道：“东循，你的酒好烈啊，后劲上来了！”

赵先生站了片刻就没事了，往里继续看画。两个男人见她没有大碍，便在后面跟着。又经过几个画架后，所有的画都已经是山水画了。

赵先生这时停在第五排中间的一个画架前，看了一会上面的画，又回去看了看之前的画，然后又看了看之后几排画，

如此反复了多次，看来是在对比着看不同时期的画作。最后，她回到刚才那幅画前说：“从这几幅开始，

画家基本确立了自己的绘画风格，题材也固定为山水画。这段时期的画作风格比较写实，”她指着其中两个画架上，

那上面共挂了八幅作品，都是宽两尺高五尺的竖幅，说：“最典型的，就是这套组画，题目是《苍峰八景》。”

在那两个外行人看来，这些架子上的画和前面的似乎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只是经过赵先生一番点品后，又觉得确实如此。

冯礼新笑道：“那是先生你情感太细腻，品味太高，打发我等粗莽俗人，画到六分已足够了。在我看来，这几幅要是挂在中堂，还是很气派的嘛。”

“那些想有所成就的画家，不过是在这四分里再得半分而已。”赵先生笑着说：“蝼蚁眼里都是巨人，只有人的眼里才能分出高矮侏儒。”说完忽然觉得这么说很失礼，尴尬的笑了笑。冯礼新搔了搔头。

琮于道：“从时间看，那幅《苍峰览气图》也是倚山樵在这段时期的作品。看来他对那幅作品很满意，

才挂在画案后的墙上。”

赵先生说：“你说得没错，先不论创作主题，起码那幅《苍峰览气图》确实可称这些山水画里，在技法方面的巅峰之作。

这位画家很有才华，好像在十几幅画后便顿悟了一样，在作画技法上进步神速，可谓突飞猛进。

短短半年多，倚山樵的画技已经日臻成熟，若是再这么画下去，再有几位名家愿意为他扬名，或许他真能在书画界有所成就。”

赵先生说完又往前边走边看，走过几个画架后，脚步慢慢停住了。

在后面的琮于看来，赵先生的身体一动不动，像是僵住了一样。他加快几步跟上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画架上挂着一幅竖幅画，

题目是《面韮》，画的是一簇怪草琮于虽然不懂画，一眼看去，也觉得这幅画的构图很怪：明明是幅立轴，

做为唯一景物的草却只占了画面下端较小的面积，上面的大部分面积都没有任何景物，只是在明度上做了处理，

看上去像是有一束光线从画外的某个光源照下来。这样，整个画面的整体色调显得很暗淡，呈现出从上到下不断变暗的渐变效果。

那些草的外貌十分怪异，显然是画者想像出来的东西：画面中没有地面，草的底部也没有画出来，从画面最底下、也是最黑暗的部分画出一条条长得像水仙，

却又弯弯曲曲，像触手一样的叶子，这些叶子并非都是向上伸长，而是向四面八方长着，但，向上长的叶子都显得很挺拔粗壮，

夹杂着一些只开一片花瓣的花，每片瓣上都有一个或两个鲜艳的红点。花瓣的形状并非常见的椭圆形，而是很不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