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让它呆着吧,它也吃蛤蟆,夜里就不会吵了。”琮于说。
“还真说不定是因为有它镇着,蛤蟆不敢来了,这园子夜里很安静。”
第节曲桥尽头便是一个建在池子中心的四角凉亭,四根柱子上都刻了盈联。走进去,倒很宽阔,中间摆了一张石圆桌,四个石凳子,四围栏杆边也有长坐椅,顶上挂着一盏大灯笼。
三人不及细看,又转往右侧出口,进了一条廊桥,两侧是及腰的栏杆,柱子和廊檐上都刻满了诗文以前都刷了哑光的金粉,
如今早就脱落了,只剩下依然可辨的刻痕。廊桥不长,走了二十几步便到了一块两亩许的平地上,地上铺着印花的石砖,
只是年头久了,大部分都覆上了青苔。眼前是通体的几间房子连成了一幢厅馆,木质结构,外表被刷成暗红色,
在周围灰色的假石和绿色的竹子的映衬中,显得十分厚重,也和其它建筑一样,表面的漆皮已经斑驳掉落,窗楹窗纸破破烂烂。
厅门分四扇,被两条链锁锁着,两边的楹联已经模糊不清,上面悬着一块被虫蛀的孔孔洞洞的牌匾,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题着:“倚山坞”三个字。除了厅门外,左右两边还各有四个两扇开的大窗。
冯礼新停住脚步:“这里是我最想带两们看的地方!我在里面发现了许多耐人寻味的事情,以道长和赵先生的智慧,
希望能发现更多,那样,或许就能解开埋藏在这座宅园里的谜了。”说完,便推门而入。
三人一进门,便感觉厅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格外不同,特别是门窗附近,充满了一种奇异的色彩,这色彩给人一种迷离的感觉,
一扫这半天来在谷中感受到的阴郁。赵先生意识到什么,转身看看窗子,说:“云母贝。”
“先生真是见多识广,那确实不是一般的窗纸,而是用云母贝壳一片片拼缀而成的窗户。”冯礼新说。
琮于也看向窗户,只见每扇窗又分上下两部分,下部是可开合用于通气的窗扇,上面则是固定的窗格,
简洁的窗格上果然是一片片半透明的薄薄的贝壳,片片拼迭,光线经过贝壳反射和折射后,变成像彩虹一样的彩色散光。
“在这种迷离的氛围下,倒是容易激发人创作的欲望。”琮于道。
就这说话的一会,屋里骤然暗了许多,那满堂异彩也随之不见了。赵先生问:“怎么回事?”
冯礼新说:“阳光已经偏过这片山谷了。现在这时候,别的地方是夕阳西下,这里已经算黑天了。”
赵先生推开一扇窗看看外面,果然已经很黑了,笑了笑:“真是‘好景不长’。”
还好冯礼新早有准备,掏出火石点着了几盏灯,厅里又亮了起来。
整个厅馆显然是用来做书房画室的,且画室的功能较为明显,按横梁的位置可知大概有五间屋子的大小,便将整个馆分成大体五个区域。正对厅门的中间区域光线最好,
屋中间正对着门摆了一张宽大的案桌,如此作画者便可站在案后,看着门、窗外的风景描摹作画了。画案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笔具,
几方砚台,又有许多小盒,装的应该是作画颜料,只是都已经很尘旧,笔上的毛也早已脱落光了。案后的墙上挂了一幅高约六尺,
宽约四尺的水墨风景画,题目是:苍峰览气图,显然画的是苍峰山的景色,落款是“倚山樵”,时间是天顺五年六月二日。
“倚山樵似乎有些印象。”赵先生想了一会,忽然醒悟,“记得收藏书画的朋友提起过。这位画家的作品应该是在二十多年前,
曾在湖州书画界出现过一小段时间。现在看这幅《苍峰览气图》,落款是天顺五年,正是二十八年前,两个时间大体能对应得上。”
不等那两人问,赵先生接着说道:“咱们湖州人文荟萃,文人雅客和艺术藏家们会每年举办一次聚会,聚会上往往要品评各家书画,还有专人负责将这些评论记下来,辑成文录。我曾在一本记录二十多年前的聚会记录的册子里看到过‘倚山樵’这个名号。我想想,嗯,在那次聚会上,有人拿了一幅没有落款的画给大家看按记载所说,
是一幅‘奇特’的作品。据那人说,他竟是从一个泥瓦匠手里得到了那幅画,是那个泥瓦匠说这幅画的作者名号是‘倚山樵’。
现在看来,那很可能是他唯一面世的作品,因为之后再也没听闻过这个名字和相关作品。据评论记载,那幅画之所以称其奇特,
是因为主题和画风都很另类,画中即画有现实的人物、鸟兽、花草,又有想像出的各种怪物,那些怪物都相貌奇异,
令人侧目,而这些元素就像日常生活一样被揉合在一个虚幻、迷离的环境中。记载还特别提到,
所谓‘画风奇特’,是指这位画家对色彩的极致运用:整幅画都是水墨,却在某些细节处,比如人物、怪物的眼睛、嘴唇、
长长的手指甲等处用了很鲜艳的颜色,在整个
灰青色的背景下,显得‘触目惊心”。因为画作太过怪诞,不能被时人接受,自然没有被藏家愿意收藏,不久连那幅画也就销声匿迹了。”
“赵先生真是博学强记啊,有你在,我就不怕忘记线索了。”琮于笑了笑。
赵先生看着琮于:“我以为你会说,或许‘倚山樵’即是那位‘前任宅主’。”
冯礼新眼睛一亮,琮于却摇摇头:“还有一种可能:是‘前任宅主’收藏了‘倚山樵’的作品。另外,
如果你记得没错,那显然眼前这幅《苍山览气图》与那幅评论记载中的作品在风格上并不一致:这明明是一幅很正统的山水画。没有证据,不好乱猜。”
三人再看左边,有两间屋子大小的区域,摆着三列架子,每列又有五排,最里三排是书,外面两排都摆着各种尺寸的纸张画轴和各种画具,还有一排是一些花瓶、瓷器等,也都塞满了画轴。
三人的目光又转向右边,琮于和赵先生马上被那里吸引了,只见那大约两间屋子的区域里,摆了许多精致的画架,有大有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