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封信都很简短,无非是酸儒文士赞美姑娘的情话,落款果然是“玉郎”。看完了这些信,琮于更加坚信他的猜想,
便说:“阿修,看来我师傅算得很准:阿月姑娘的冤屈就快要昭雪了,命中注定,你才能将这些信保存得这么完好。这几日,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些信收好,切记!”
看王阿修重重的点了点头,琮于又道:“我再问你:阿月说她要走了,你为何不拦着?”
“人家找了好人家要出嫁,我凭什么拦?”
“可事后证明,她并没有嫁给谁,而是死在了一个有着许多诡异传闻的是非之地。你有没有想过,她所谓的‘走’,可能不是指出嫁?不然怎么会刻意隐瞒?”
“是啊,我之后明白,她是想自杀又怕我拦着,所以才不告诉我又给我留遗书。”
“不,她若是想自杀,哪里不行,非要去那种地方。你先入为主,总以为她的口气是在与你诀别,所以才一开始以为她要出嫁,看到信后又以为她是自杀前与你诀别,其实还有别的可能啊!”
“这――道长是看透了世事的人,就不要和咱打鱼种地的人猜谜语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阿月徘徊辗转,最终连亲人都不顾而去做的事,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能叫一个姑娘如此做为,
极有可能是:她已经有孕在身,却无法与那情郎正常结合,只好与他相约私奔!而阿月的死,正与此有关!”
好久没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围坐一桌吃个团圆饭了。
寇员外今晚气色很好,王夫人也一消前些日子的愁苦,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员外很希望能借这次团聚的气氛,驱散之前笼罩在寇家的阴霾。
这时,寇源双手端起酒杯,敬向员外道:“父亲,请恕孩儿无知,这几天叫父亲大人受累了,孩儿以后再不会这样了,孩儿以后定会专心读书,来年乡试志在必得。孩儿敬父亲一杯。”
员外十分高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时小公子寇注也端酒敬向员外,说:“父亲,您是咱寇家的基石,
日后要以保重身体为要。孩儿自知愚钝,想以后跟父亲和各铺掌柜学着做生意,好让哥哥专心学业,孩儿也敬父亲一杯!”
员外听了寇注的话,更感意外,笑道:“注儿能这么想,为父真是欣慰。咦,这两个孩子怎么忽然这么懂事了?很好很好。”
说着又喝了一杯。接着,王夫人和张姨娘又各敬了一杯,员外来者不拒。一轮喝罢,开始觉得醉意上头,
桌上的众人还是接着敬酒,员外开始不悦起来,只是不愿发作,便对众人摆摆手表示拒绝,又用手撑着腮休息起来。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爹爹,我也敬你酒。”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员外抬起头,又左右看看,只是大厅里空无一人:夫人和孩儿们是不是看我要打盹,就自己先走了?
“爹爹,你喝我敬的酒啊!”
又一声童音,员外紧张起来。
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低下头,看见一个只穿着兜肚的小娃娃正一手抱着他的脚,一手举着酒杯,很乖巧的仰头看着他。
员外心头一暖,连忙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好孩子,你是谁家的娃娃呀?”
“爹爹,你喝我的酒。”
“你为何叫我爹啊?”
“爹爹,你快喝,你快喝呀!”
“好好好,我喝,我喝。”
员外将嘴凑向娃娃的小手,去吸他手里捏着的酒杯-――那酒异常醇厚,一口饮下,员外只觉浑身舒畅,真叫人忘情。
员外不禁想亲亲那小娃娃,只是那孩子老侧着脸,不与他对视。越是这样,员外就越想看看娃娃的长相,
便用两手硬将他的脸转了过来-――这孩子长的天庭饱满,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极有神彩。员外越看越觉得他那眉眼与自己真有几分相似。
员外喜不自胜,心想:“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他正不明所以,娃娃却自己将脸慢慢转向另一侧,露出了他的耳朵。
员外看了一眼那只耳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犹如被巨石压住一般,再也无法喘息――那孩子右边耳朵上有一片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就像月牙一样!
这时,娃娃猛转过脸来,双眼瞪视着员外,那眼睛瞪得如此之大,只觉得眼珠就快要脱出眼眶滑落出来了!
片刻后,他那小身躯开始不断萎缩,伴随着皮肉的脱落,直到最后变成一个浑身是血,犹如刚从母胎中取出的婴儿!
“爹爹,爹爹。”血婴儿不停的叫起来。
“啊――”
寇员外在惨叫声中惊醒。
王夫人连忙走来,扶起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员外:“老爷,你又做恶梦了?”员外看看王夫人,又看看周围,才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王夫人抚着员外的胸口:“老爷感觉好些了吗?怎么现在睡午觉也做恶梦了?源儿来了,说要给你请安,正在门外候着呢。”
“叫他进来吧。你去给
我拿几丸醒神益气的药丸来。”
王夫人转身出了房间,门外传来了她的声音:“你父亲刚醒了,去吧,把这茶端给他。”
员外闭着眼睛,倚在床头,用指背轻轻揉着额头。这时他感觉寇源缓慢的走进屋,便睁开眼睛,只见寇源沉沉的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向自己走来。
屋里忽然阴郁下来,似乎寇源往前一步,那晦暗就扩大了一分,窗纸透进来的一点光亮,慢慢的都被这阴郁湮没了。
寇源在床边停住,仍然一言不发,只是用木盘端着茶杯慢慢敬向员外。
员外看着他的怪异举止,疲惫的问:“源儿,你怎么不说话啊?”他正想端茶时-――
盘上的不是茶杯,而是一段白绫!
一股冷流直透脊背。员外下意识抬起头,眼前哪是自己的源儿,那是一个女人惨痛扭曲的脸!
女人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凶狠的瞪着员外,伸出双手,慢慢扼向了他的脖子-――
琮于从王阿修家出来,又回了村中主街。主街不长,琮于没过多久便找到了镜屏――想找不着他都难,因为,就如初次见他一样,一大群人正围住他看热闹。
只见镜屏胸前斜挎着一个褡裢,里面一层层的装着各式法器、符纸。他一手拿着一迭符箓、一手拿着两面小铜镜,
兴高采烈的道:“诸位乡亲,都睁大眼睛瞧这里哎:贫道胡镜屏,自幼在江西龙虎山修习道术剑法,
中间又奉师命去终南山做了几年交换弟子,本想就此在山上修炼,以图了道成仙,只是我家祖师说我慧根未就,还缺十年外功。
若不下山历炼,是断不可能得成正果的。不得已,贫道便四处云游,而且专打听那些有妖有邪的地方去,一者为自己积修外功,二者更是为了给民间除害。
贫道不敢自夸修行,只给大家讲讲我当年的一件经历。那是四五年前,还是成化皇帝在位的时候咧。
话说我云游至南直隶广德州丰县,那里有一片山,名曰鸡爪岭,那可是十分凶险之地啊。你问为什么?
只因太祖洪武皇帝曾率开平王常遇春与张士诚的匪军在那里激战。嘿哟,那死的人可不计其数,没人收敛,都烂在山上了。
后来也没人超渡,尸毒邪气就这么渗到土石里,多年间连树都长不出来,光长蒺藜草。一到晚上,就听着鬼风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