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茱萸没有对不住她。
她也没有亏欠茱萸，好聚好散。
芍药噘嘴，“好吧，娘子，你不会是叫我们来，是要放我们离开吧？我可不走的。”
“你聪明了。”楼望月敷衍地夸了她一句，这才看向白术和绿萝，笑着说道，“你们应该猜到了。我这一趟，归期不定，甚至你们留下，可能会有危险。相识一场，我再给你们做最后一次选择吧。”
若是她再回来，这天就不一样了。
愿意离开的都离开。
省得留下心性不稳的人。
若是没能回来，只要她们过了这一劫，姜意如得势，也会保她们一身安泰的。
白术立刻跪在地上，稚嫩的脸神色坚定，“我会一直扒着夫人的船，直到靠岸为止。”
她抬起头，语气缓慢，“不管是粉身碎骨，还是满载而归。”
楼望越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留下就留下，何必这么眼严肃？跟个小老太太一样。”
白术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
而且，她从来不怕赌的。
芍药也表态了，“我是不走的，我可是院里的大管家，走了以后顶多嫁给男子，天天管锅台。我喜欢漂亮的，我要管金银首饰。”
楼望月打趣道，“就你贪财，可惜了，管来管去，没有一样的是你的。”
“那不管，至少过了手瘾。”芍药随口贫了一句，目光落在绿萝身上。
绿萝稳了稳心神，“你们看我作甚，我是宋家长大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既然现在是娘子的人，自然是娘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了。”
她不是没有心动。
可是，她才是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
做奴婢的，不就是要跟对主子。
见多了就是主子没救了，也要奴仆陪葬的人，楼望月已经很好了。
至少，没有不把她们不当人。
也认为她们的命也是命。
她还奢求什么。
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
前世，楼望月的身边，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没想到三人都愿意不离不弃。
她笑了笑，也没做出任何承诺，只是吩咐芍药，给茱萸拿十两银子。
芍药拿钱给茱萸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她心眼小，茱萸做了不一样的选择，她一点都看不惯，难免阴阳怪气。
“你真的有意思，当初满院的人，差点被你害死，谁都没说过你的不是，现在倒是嫌弃起来了。你不是说你是最信守承诺的吗？就是嘴皮子说说罢了。”
茱萸捏着钱袋子，脸色难看。
浓厚的眉毛仿佛都笼上了一层阴影。
她厚厚的唇蠕动了下，把钱还给了茱萸，好像底气才足了一些，“我和你们不一样，过惯了卑躬屈膝的生活。这些钱，你拿回去，至于我欠楼老爷的，自会和他说清楚。也会还的，请你别说了。”
她是和楼老爷做的交易，可不是和楼望月。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
不管谁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头的。
芍药撇撇嘴，“你可拉倒吧，你这个人变得真快，之前还提起，你穷途末路的时候，幸得楼家收留。现在你弟弟也大了些，你也得了不少工钱，就说还回去。要是没有楼家，你们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好说，拿什么还。”
她说话尖酸刻薄，不留余地。
茱萸脾气还算不错，也被她说得动了怒气。
她冷冷地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做好你的奴才就是了，给你们机会，还是要自甘堕落，赶着伺候别人。”
芍药一点也不生气，摊手说道，“伺候人又如何了？你再清高，不也低头伺候人了吗？这么有骨气，当初怎么来了？碗都端够了，骂什么人？”
论嘴皮子，就是十个茱萸，也不够芍药一人说的。
茱萸脸都黑了，这怎么能一样。
她的确是几年前生活无以为继，才会想要卖几年的时间出去。
十年的约定，是别无他法。
既然能得自由身，离开不是正常的？
谁同她们一般没有志气，分明也攒了些许积蓄，哪怕是出去寻个好人家，卖几亩良田，又或是做点买卖，不比卑躬屈膝的强？
也罢，她们没有这种见识和眼力，要做奴隶到死，也和她没关系。
芍药见她不说话了，突然觉得没意思，抬抬下巴，把钱塞回茱萸手里，“行了，天黑了，要走就赶紧走。这是娘子给你的，你拿着吧。”
好好的遣散费，本来是象征着好聚好散的。
被她说得好好像是施舍一样的。
楼望月听得头疼，起身走到门外，看着茱萸说道，“别听芍药胡说，人各有志。天高路远，且慢行。”
芍药嘟囔了一声，“就娘子好气性。”
茱萸没再说什么，背着小小的包袱，垂着头离开了她最讨厌的高门大户。
以前，她对这里头有着好奇。
后来，她只有厌烦。
若是主子还好。
可里面的丫鬟，终其一生，也是伺候人的主。
她会功夫，该有的眼界也是有了的，也许，还能闯出一些名堂。
不过楼家的恩情，她永不会忘怀。
她离开了，楼望月也该出发了。
秦无双什么都没和她说。
是让她去城门口，具体怎么离开，她不得而知。
不过，这方面，他是靠得住的。
拒绝了姜意如的相送，刚准备离开。
意外却来临了。
皇后娘娘的谕旨，宣姜意如进宫，指名道姓要见见姜家新认的大娘子。
楼望月被沈璇的贴身内侍堵在了门口。
她连姜家都出不去。
若是早一刻钟出门，也许就不会如此了。
不过，可能提前去了城门口。
也可能把秦无双和姜家都搭进去。
竟一时不知，没能离开是好事还是坏事。
依旧是那个内侍。
白术的哥哥。
他面白无须，眼皮都没抬，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姜家娘子许久没进宫了，皇后娘娘想她得紧，可能要住些日子，大娘子还是收拾些替换的东西吧。”
这就是提醒楼望月。
一旦进宫，就很难出来了。
毕竟，宫里什么都有。
而且，根本带不进去任何东西，何来需要收拾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