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诏脸色涨红,身上还沾染了满身的泥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双手抓着草根,也不管指甲陷入了泥里。
冷冷地盯着宋世诚,恼恨对方故意让他出丑。
宋世诚没理会他的目光,回过头,无奈地看了楼望月一眼,“走吧。”
“好。”楼望月收敛了鄙夷的神色,顺从地跟着他离开,只留下一脸愤恨的宋世诏。
他目送二人远去,楼望月一直跟在宋世诚身侧,落后了他两步,时不时偏头去仰望他。
虽然看不清神色,可他能想到,如此画面,她的神情,一定是爱慕的。
他狠狠垂了两下地,爬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去找红雪。
今日就要得到楼望月,一刻也等不了。
楼望月收回了余光,神色懒洋洋的,再没有半分笑意。
宋世诚轻叹一声,“我知道宋家对不住你,可毕竟是我的祖母和弟弟。除了二人的性命,若是有旁的法子能让你出气,尽管提。”
楼望月挑眉,嗤笑一声,“听大爷的意思,你此前,都不知晓宋家的所作所为?”
怎么可能呢?
即便是不关注家里发生的事,怎么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宋家的人做得那么明显。
府里最低等的下人都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身为宋家要继承家业的人,真的可能没有得知一点点的消息吗?
只是不重要,无所谓,没有半分上心罢了。
毕竟,只是一个商女,可有可无的人。
如今她是至关重要的,自然又是不同。
他固然比宋世诏强得多,也只是道德束缚,这样的人,只要是不刻意探听,便能躲过心中的不安。
没什么问题,人性本恶且自私,但是她不想听什么补偿的话。
目的也不是为了她好,只是为了让她放下恩怨。
宋世诚和她接触不深,她都是笑吟吟的模样,头一次冷脸,清脆的嗤笑声在他耳边回荡,只觉得嗓子发紧。
他确实不知道。
可他应该知道的。
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最后只是叹气,“以后在宋府,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若是有人欺负我呢?”楼望月笑了起来,同方才相比,春雪笑容。
宋世诚垂眸,还是那句话,“谁也不能欺负你。”
他不善杀戮,说不出得而诛之的话语。
楼望月盯着他笑,摇头道,“才华有余,却过于谨慎,还有几分懦弱。我既然没有对宋家出手,就没有要人性命的打算,只希望大爷能铭记承诺。”
“好,我会的。”宋世诚点点头,语气严谨。
再没听到她说话,他抬起眼,看到她温婉的侧脸,而她目光落脚的方向,是上椿院。
神色里看不出是憎恶还是怀念。
只是静静地陪在一旁。
楼望月突然说道,“上椿院里渡过了几年时光,我回去看看吧,午饭就在这里用了。”
她语气丝毫不客气,仿佛这里依旧是她的家。
宋世诚也并未觉得反感,只觉得更符合她的年纪,她好像不到二十岁,比他小了将近十岁。
可和她见过的几面,她身上完全没有双十年华的女娘该有的特质。
论沉稳,不少世家的女娘,及笄之年就足够沉稳大气。
可她不一样,一言一行,似乎都带着岁月沉淀的痕迹。
难得见她露出这一面,他唇角露出了笑意,点点头,“好。”
上椿院,曾是她和宋世诏的住处,他是想陪着去的。
奈何还有事,宋亮不断催促,也只能失陪。
这府上,应当无人敢对她如何了。
楼望月目送他离开,扭头对芍药耳语,“将我在上椿院小憩之事,透露给宋世诏知晓。顺道,去寻二位姨娘,就说……”
宋世诏太怂了。
宋家都这么对他了,依旧只会无能狂怒。
夫妻一场,得帮他壮壮胆。
以身为诱,又有何妨?
芍药不懂为何,但是她会听话,立刻就去了。
楼望月同白术前去上椿院,只低声将她要离开的事告诉她一人。
院里的几个丫鬟,她的年纪是最小的,可也是心智更加稳沉的。
“以后你管着点,一切平安为上,等我回来。”
白术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奴婢会守好的。”
她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至于为何跟着不知名的人离开,自然有她的考量。
只是难免有些茫然,情绪也有些低落。
一年几次辗转,她觉得有些疲累,甚至是不安,如同浮萍一般,全然不由己。
许是熟稔,楼望月也是个宽厚的,她难得情绪外露。
楼望月拍了拍她的肩,“我们没有足够的权利,只能随波逐流,夹缝里求生存,这点,你比我更明白。”
白术眼圈微红,像个普通小姑娘一般,拽住她的袖子,“娘子,我
有些怕。”
她没有无畏,她也会怕。
只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楼望月笑了笑,“怕什么,再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的船只,也总有靠岸的一日。”
至于是支离破碎,还是满载而归,谁也不知道。
总之,是会到达的。
白术的不安并没有得到缓解,她确实比楼望月更懂这些道理,她也很怕支离破碎。
可还是那句话,别无选择。
只能努力些,希望船只靠岸的时候,不会撞得那么碎。
许是来了宋府,就有人盯了她,刚到上椿院,红雪就来了。
特额头上的伤痕触目惊心,俨然是破相之姿,散乱的头发,满脸的淤青,显出她落魄的光景。
她涕泪横流,给楼望月行了大礼,再没有任何高傲的嘴角,卑微如尘土。
“娘子,奴婢知错了。”
楼望月笑问道,“你何错之有?”
红雪愣了片刻,并未抬头,依旧匍匐在地上。
“奴婢嫉妒您生得美貌,故意引诱六爷,奴婢已经知道错了。求您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饶奴婢一命吧。”
“再如此下去,奴婢真的会死在六爷手里的,求娘子发发善心吧。”
她一直磕头,将原本的伤磕得流了血,沁入了地板缝中。
“好了。”楼望月语气微凉,“这些都是你的选择,与人无尤。我已经和他和离,不是你的主母,帮不了你。”
红雪顿住了动作,眼里都是汹涌的恨意,果然,她如此残忍,那就莫要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