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望月迟疑了下,慢慢地挪了过去。
对方似乎嫌弃她太磨蹭,伸手拽过她,精准地让她坐在他的身旁,命令道,“唱。”
离得近了,楼望月才看清他的眼睛,只有瞳孔中有点红色,确实没到会失去理智的地步。
她也没反抗,试探性伸出手地握在他剑上的手指上。
他抬起眸子,睨了她一眼,只拂开了她的手,倒是并未有别的动作。
楼望月垂下头,无论过多少次,她都觉得很别扭,将头埋在膝盖里,恍若无人,轻轻哼唱起来。
秦无双盯着她,大氅尚未脱下,只能看到墨发同白色的兔毛领相接,在暗沉的屋里,像是只杂毛的猫儿。
嗓音轻轻柔柔,有些矫揉造作。
而记忆中的人,是骨子里的温柔。
他也没挑剔,静静地听了许久。
“行了。”
楼望月松了口气,就那么几个调子,她反复哼唱,都快不知道唱成了什么样了。
秦无双睨了她一眼,便穿着湿衣和衣躺在榻上,还对她招手,“来。”
楼望月握紧了匕首,摇摇头,“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猫猫狗狗,更不是你的奴才。休要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明知道他是不会听劝的,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这些话,她前世想说很久了。
奈何寄人篱下,一切都是他给予的。
这一世,她总有资格说这种话了吧?
秦无双无视她的话,语气不悦,“过来。”
楼望月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莲步轻移,慢慢地走到他身旁。
“你记住,没有我,楼家成不了事,只会覆灭。”秦无双捏着她的下巴,语气平静地威胁道。
“无耻!”楼望月猛烈地晃了头,头上的珠翠甩到脸上也全然不顾。
终于甩开了他没用力的手,冷着眉眼道,“逼迫了楼家,还拿这些事来威胁我一个弱女子,真是好男儿。”
秦无双眼睛都没抬,“我的耐心有限。”
激将法,对他毫无作用,楼望月气得咬牙,却也无济于事。
站在床前想了许久,终究是理智大过愤怒,怏怏地吩咐芍药,“去寻身衣裳来。”
秦无双全身都是水,总不能真这么和他睡一晚,说不得明日起来就得病了。
旁人死过一次,或许就不怕死了。
她可是怕得不行的。
芍药听了吩咐,松了口气,那位大人看着吓人,还真怕发生什么。
听着自家主子语气平静,心也落了下去。
她又发了愁,在姜家的崇明院中,都是丫鬟,能去哪里寻男子的衣物?
也绝不能让人知晓.....
她转头去了茱萸的房里。
秦无双看着芍药战战兢兢送来的衣物,虽然宽大,明显是女儿家的制式,眸色沉了沉,冷意十足。
芍药躬着腰,眼皮子都不敢抬,声音发抖,“大人,院里没有别的....”
“下去吧。”楼望月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轻咳一声吩咐道。
她自然知道,最后也只能是找来茱萸的衣裳,他虽然看着清瘦,不过男子的骨架可不是一般娘子可比拟的。
不愿意穿也得穿。
想必也不乐意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就寝吧?
她故作不知他为何生气,提醒道,“定然是新的,大人莫要介怀。”
他可小气得很,因着生了绝色容颜,不免有人议论。
前世他已经做了皇帝,只因听到某位大臣夸了他的容貌一句,便将人抄家灭族。
让他穿女子的衣裳,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秦无双冷哼一声,并未说什么,起身去了内室。
楼望月有些惊讶,他似乎还没那么暴虐?
原以为,他会发一通脾气的。
倒是她想错了。
不到片刻,便换好了衣裳。
隔着内室的帘子,唤她进去。
楼望月忍了气,面上带着笑容。
他已经占了她的床。
“我今日身体不适,不能......”
“擦头。”
对方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理所当然地吩咐道。
楼望月松了口气,顺从地拿了帕子,绕到他身后,撩起他的墨发,轻柔地擦拭着头上的水汽。
他毫无动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若是这个时候,抽出匕首,使出所有的力气,有大概率能穿透心脏。
以后也不必受这些委屈了。
这个念头升起到打消,不片刻,又消弭殆尽。
不受他的气,可楼家已经卷入了是非,总是要受别人的气的。
倘若楼家真的做了诛九族的事儿,除了秦无双能够推翻朝廷,不然楼家必亡。
没有选择了....
她打消了念头,可还是气不顺,故意时不时扯他的头发,试探着他的底线,力度也不大,像只四处抓挠的调皮猫儿。
来回几次后。
秦无双抓住了她的手腕,稍加用力,便将她的位置移到了他身前,欺身而上,静静地看着她。
盯着他没有情绪的眸子,楼望月移开了目光,故作不知,“怎的了?”
就算是商户女,她也是被伺候着长大的,做起伺候人的事儿,笨手笨脚,不是应当的么。
秦无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扣住她的手腕,将她藏了许久的匕首夺过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楼望月心跳如雷,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察觉的,只庆幸没有昏头昏脑地动手。
故作镇定,眉眼含情,“你喜欢?那就送你好了。当做定情信物。”
她面容本就艳丽,露出羞怯的模样,媚眼如丝,即便是定性再好的男儿,也得有片刻恍惚。
而秦无双却面色不改,一言不发地将匕首甩出去,钉在了房梁上,匕首尾端颤了颤。
他若无其事地歪在床上,“继续,乖些。”
这是提醒她,别再做扯头发的幼稚事儿。
楼望月半点脾气也没有了,将大氅脱下,跪坐在他身后,动作越发轻柔,顺手按着他的头,缓解他的头痛。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这样吧。
走一步看一步。
将楼家保下来再说。
希望一切都按照前世的事态发展,莫要出现变故。
秦无双虽难以伺候,她毕竟陪伴了她将近十年,只要小心一些,也是无妨的。
烛火跳动,倚在床上的二人都很安静,容貌天成,宛如怼佳偶,可却是各有谋算。
楼望月的手酸得不行,这才轻声问道,“大人,可行了?”
他没说话。
就在他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
才听到他“嗯”了一声。
她准备起身,去耳房休息。
却被他拽到了怀里,“去哪?”
楼望月还没来得及解释,只觉得脖子一阵冰凉,是他的唇,碾着被他掐出来的伤痕,重重地贴着。
“今日真的不行....”楼望月有些疼,也只是轻轻推了推他,尽量不带任何攻击性,以免惹得他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