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她的眼神,秦无双眼皮都没抬,吩咐道,“去寻身衣裳。”
楼望月刚按捺住的火气,蹭蹭直冒,咬牙切齿道,“我何时开罪了你?便要可着我一人折腾。”
她当初真是有病,怎么会选择要抱他的大腿,甩都甩不掉,可着她祸祸。
好不容易将宋世诚敷衍过去,幸亏他不是多问的性格,否则,她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还没能喘口气,他竟然又闯了戒备森严,甚至可能有朝廷眼线的将军府。
一个不好,可能会将姜意如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至于他理所当然的吩咐,楼望月早就习惯了,他脑子前世今生都有问题,好像觉得,谁都欠他的。
秦无双无视她的怒气,淡淡地说道,“今晚在这睡,若是不想湿了衣裳,你随意。”
楼望月都气笑了,冷笑了两声,口不择言道,“睡个青楼楚馆的女郎,且得给足了报酬,如此无赖,亏你小时候还有生子当如秦无双的美名,秦家的祖先若是知晓你如此……”
瓷器碎裂的声音,将她剩下的话掐在了喉咙里。
是他将茶杯捏碎了,碎片扎在手里,滴落的鲜血在暗沉的烛火光中,颜色很深。
他面色如常,认真地将扎在血肉里的虽然挑出来,动作缓而慢,好似只是在气定神闲地画画。
楼望月头皮发麻,她知道,这是怒到了极点,这些个动作,在她的眼里,不亚于在磨刀。
秦家是他的逆鳞,说不得,提不得。
有些懊恼没能压制住火气,迟疑着是否将怀孕的事说出来,以博取他的怜爱。
可她不确定,这个时候的孩子,他是否会觉得是累赘。
会逼迫她流掉。
可若是不说,恐有性命之危。
未曾有决断,便见他站起来,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落在楼望月的耳朵里,比外面房檐下撒下来的啪嗒水声还清晰。
看着他离得越来越近,深沉黑色的瞳孔里映照着她身后的蜡烛,隐隐可见她仓皇无措的脸色。
秦无双伸出手,捏着她的后颈,温柔摩挲着,“没人告诉你,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吗?”
他指尖冰凉,还带着湿润的水气,冻得楼望月打了个哆嗦,死亡的气息蔓延开来,下意识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
随着他的手游移,渐渐抚到了她的咽喉处,手开始收紧。
楼望月因为被迫昂起头,因为换气艰难,脸色开始涨红,漂亮的眼里也溢出了水光。
她双手交迭,宽大的袖子掩盖住了她准备拔刀的动作。
他教过她的,怎么出刀,才能出其不意,一刀毙命。
她在深宫里闲得无聊,练过无数次,或许要在他身上试验了。
面对死亡,她没有那么冷静自若,忘记了最初的选择他的目的,忘记了远在他乡的楼家。
她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
心微微颤栗,却莫名地有几分兴奋。
只有一次机会,秦无双看似张狂,实则谨慎,若是打草惊蛇,她再不会有任何机会。
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随她而去。
人最松懈的时候,大概是见猎物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那一刻。
楼望月缺氧到一阵阵眩晕,但是双手依旧在调整角度,看着秦无双眼里泛起的猩红。
他的病,犯了!
这是最好的机会!
否则,他彻底不认人的时候,她靠近都困难。
“大娘子!”
楼望月刚要拔刀,外面响起了乱杂的脚步声,还有芍药叫她的声音。
这声尖叫,唤起了他的警惕心,也灭了她刚提上来的满腔杀意。
她将手慢慢放了下来。
抬起眼,琉璃色的眸子水汪汪的,如同常年被水流撞击浸泡过的石子那般清澈,倒映着清晰可见的哀求。
秦无双怔了一瞬,随即松开了手,闪身到了竹帘后。
楼望月回头看了一眼,再没有任何身影,只有轻微晃动的帘子。
若不是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她,她都会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梦境。
她清了清嗓子,还是有些沙哑,“怎么了?”
芍药没回应,便听得屋外的男人说道,“今晚有不明刺客进府,大娘子可还好?”
楼望月拧了拧眉,只觉得晦气,她还得替秦无双隐瞒。
若是将他交出去,不出一个时辰,朝廷上下都会知晓,秦家余孽来寻她,神仙也难保她。
她淡淡地摇头,“无碍,并未有异常。”
门外的人沉默了会儿,“不防让在下进去巡查一番?此贼人擅长隐匿,恐会伤了大娘子。”
“深更半夜,一群男人进我家娘子的闺房,传了出去,我家娘子要不要活?”
芍药的骂声传来,她愤愤不平地说道,“若是姜娘子,你们可敢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楼望月披上大氅,衣领上的兔毛,刚好将被掐过的痕迹遮上。
她打开门,拉开愤愤不平的芍药,淡淡
地说道,“罢了,我知我乃是客居,在你们心里,算不得府里的人,一切都是妹妹抬爱。要查便查吧,莫要翻得太过,不好收拾。”
领头的护院沉默了片刻,抱拳道,“惊扰了大娘子,勿怪。若是有事,可大声喊。”
他是朝廷的人。
保护姜家,也是监视姜家。
楼望月已经这么说了,倘若执意闯进去,姜意如的性子,必然会将他打发走。
那就得不偿失了。
左右来楼望月这里搜查,不过是例行公事。
若是有人偷摸来府里,多半是去寻姜意如才是,一个小小的商女,还是和离了寄人篱下的,没有必要费功夫周旋。
看着人离开,楼望月才转身进了屋里。
“这群人真是的,奴婢阻拦了,他们一句话也不肯听,分明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住在别人家,真是怪……啊!”
芍药跟在她身后,还没抱怨完,就看到满身冷意的秦无双,正盯门口。
他捏着剑,将所有的力气,都灌输在手上,身体绷得很紧,如同一头凶狠的恶狼。
芍药恰好对上他的眼睛,被吓得惊呼出声,她想到什么,又紧紧捂住了嘴巴,惊魂未定。
楼望月拍拍她的手臂,“去吧,关好门。”
芍药呆呆地点头,飞一般的逃出去,这位……难道就是和娘子有私情的大人?
她突然想起来,娘子有身孕,对方那模样,实在是吓人得紧。
万一有什么意外。
她壮着胆子,回身敲门,“娘子……”
“莫管,关好门窗。”楼望月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便坐到了秦无双的不远处。
她也不敢离得太近,担忧他发狂,伤到自个儿。
这种情况,她有经验。
等他克制住,体内不知道是毒药还是毒虫的东西活跃期过去,他就能冷静一些了。
这种时候,不能出声,将自个儿变成木头就是了。
她垂着头,警惕地盯着秦无双。
只因他偶尔会伤人,她可不想把命填进去,必要的时候,得先下手为强。
也许是还没到最严重的时候,秦无双还算冷静,嗓音清凌凌的,没有任何起伏,“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