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军围城第八日,晨辉还未漫过大地的时候,城外便响起浩荡连绵的鼓声。
守城的士兵瞬间惊醒,起身趴在城墙上望着远处擂鼓的士卒,愤愤骂道:“这群狗娘养的,天天只擂鼓不进攻。”
一旁靠在墙角的士兵捂着耳朵,嘟囔道:“这几日都没睡一天好觉。”
士兵换岗的时候都是就近休息,这擂鼓的声音聒噪入耳,时不时就会被惊醒。
如此反复,简直就是折磨。
城中的府邸,微暗的房间中,缀罕塔擦拭手中的骨朵。
他有预感,天平军这几日怕是就会攻城了。
几声敲门声传来,紧接着是禀告声从门外响起:“大人,天平军又擂鼓了。”
缀罕塔放下骨朵,回道:“知道了,你们做好防备,莫要松懈。”
“是!”
等那人远去,缀罕塔穿好甲胄,提着骨朵推门而出。
天边一片昏暗,稍远处皆是沉浸在黑暗之中,目力所不能及。
微弱的鼓声传来,缀罕塔静静听了片刻。
忽然想到什么,大声喊道:“来人,整顿军队,立即戒备。”
外面守着的士兵听到后,立马传令各处的将领。
接连被叫醒后,他们大多有些怨气,这些天平军天天如此,都已经习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要不是前方的士兵报敌袭,多数情况都是假攻。
缀罕塔骑马沿着街道一路飞驰,听着鼓声的方向,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前几日鼓声都是在东,而且是夜间擂鼓,这次怎么变成西边了。
西边是天平军大营,天平军的人也要休息,所以擂鼓才远离本军的营帐。
按理而言,这种时候擂鼓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缀罕塔赶上西边的城墙,望着远处模糊的人影,鼓声中似乎并未有军队靠近。
“是我多疑了?”
见到一群将领骑马赶来,他挥了挥手,松了口气道:“无事,并未攻城。”
一名将领整了整歪斜的头盔,上前道:“大人要注意休息,莫要中了他们的计,这群宋人打仗不行,尽是会耍些小手段。”
缀罕塔眉间稍缓,目光落在声音传来的地方,迟迟没有移开。
他总觉得此事有蹊跷,却是想不明白。
直到一名士卒喊声传来,缀罕塔才转身朝街道看去。
黑暗中那声音越来越近,倒是能听清了。
“天平军攻东城墙了,天平军攻东城墙了……”
“东城墙?”
一群将领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连忙调拨兵力去东城墙。
缀罕塔骑上马,拽过刚刚出声的士卒,瞪着眼焦急的问道:“东边情况如何?”
那士卒哆哆嗦嗦回答:“天太黑,看不清,应该不下一万。”
“一万余人吗?”
缀罕塔松开那士卒,扬鞭策马而去。
这几日因为东边时常出现擂鼓声,所以兵力驻扎充足,该是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好一个声东击西!”
缀罕塔喃喃自语一句,旋即对着左右骑马的将领吩咐道:“将守城器械运至东城墙,折磨我们这么久,定要他们也吃吃苦头。”
或许是被天平军折磨出了怨意,城中的士气此时倒是颇为高昂,将士们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东城墙,天边泛出白光,昏暗的地面扬起沙尘,黑压压的军队直逼城墙。
守城的士卒已经张好了弓弩,见到涌来的军队,只待一声令下,便可蓄势而发。
天平军营地,在晨辉还未完全落下时一片漆黑。
王友整理着甲胄跨上马,领着身后的一万人,借着未消的夜色准备一举拿下济州。
“报,统领大人,东城墙那边已经发起进攻了,金军大多数守城器械都已经出动了。”
一位士兵骑马过来禀报。
王友点了点头,知道机会已经来了。
他们的兵力有三万,若是直接分军进攻济州各面城墙,占着兵力的优势倒也能强行攻下。
只是如此,他们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当初临行时,先生给他出了一计,将真的攻势藏在假的进攻之中。
先以鼓声在西面诱敌,再派一波军队佯攻东城墙,让对方以为是真攻势。
如此,金人以为自己中了一次计策,防心松懈,调动主力去守东面时,西边防守就会十分薄弱。
自己带两万便能不费吹灰之力从西边攻入济州。
这种计策主要利用的就是第一次中计后产生的松懈,混淆对方的视线。
加上之前济州派出的斥候被天平军截获,如今缀罕塔对于天平军的兵力所知甚少,却是未能想到天平军留有两万兵去攻西城墙。
王友举起手中的铜锤,号令道:“随我攻下济州,进城吃酒。”
此时东城墙上,缀罕塔面色沉重。
一旁的金军将领看着下方打了一波便开始逃窜的天平军,不由放声大笑。
“大人为何担忧?”
“此等贪生怕死之军,怎能攻下济州。”
随着东边愈发明亮,下方的景象也逐渐显露出来。
天平军的旗帜东倒西歪,随意丢弃。
士卒开始逃离,躲到弩箭射不到的区域。
一波进攻来得很快,退得同样迅速。
缀罕塔望着逃远的天平军,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次的进攻天平军损失极小,根本没摸上城就开始退兵,分明就是佯攻。
可目的是为了什么?
他盯着下方燃起的火油与遍地的箭矢,吩咐道:“守城器械都省着点,这几日天平军说不定会源源不断骚扰。”
如今他所能想到的可能,便是天平军想要消耗城内的资源,为了之后的总攻做准备。
天平军如果只派一万人就想吃下济州,无论耍什么心思,都有些白日做梦了。
如此想着,缀罕塔微微皱眉,若是对方不止一万兵马又当如何?
他细细思索,晨辉迎面照在他那双微眯的眼睛上,而西边在这束光照下扬起浓厚的烟尘,直逼天际。
“大人,不好了,西城墙守不住了。”
城下一位浑身染血的士卒一路疾驰,跌跌撞撞奔来。
“什么?”
混乱中声音传入耳中,缀罕塔怔了一下,背对着冉冉升起的一轮白日,眺望着远处的西城墙。
白日之辉下,天平军冲开城门,一路杀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