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岭潜伏在黑暗中,愈发寂静。
几名天平军的前哨士兵借着茂林的遮掩,发现稀疏的篝火后,便匆忙回去禀报。
各路的将领知道消息后便将郓州援军的前路和退路封死,准备一举歼灭这支军队。
这时的缀罕拔却是未曾察觉,周围的山岭中已经埋伏了几万兵力,正不断缩小包围圈,向他这边贴近。
林中飞鸟被惊起,四处逃逸。
篝火边观望到异象的缀罕拔与另外两名将领纷纷站起身子,留意林中四散的鸟雀,一瞬间危机感涌上心头。
这种景象绝对是有大批人马靠近。
“缀罕拔大人?”两名将领看向缀罕拔,脸上露出一丝惊慌。
这种动静绝对不下万人,可这里哪来得这么多兵?
缀罕拔抬头望着漆黑苍穹,盈盈月光下,飞鸟逃离的轨迹映入眼帘。
“鸟比人要敏感,它们大多数往我们这里飞,证明有人向我们靠近。”
这里临近嘉祥,但嘉祥只是一个小城,根本没有那么多兵,也就是说这些人是敌军,而且不下万人。
缀罕拔紧握拳头,吩咐道:“整顿军马,冲出包围!”
“大人,要扑灭篝火吗?”
“不用。”
这些人明显是已经发现他们,这时需要做的就是拼命朝一个方向突围。
缀罕拔握着手中的骨朵(金人的武器)骑上马,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凶煞。
他失算了,他想过这次是有去无回的一战,但没想到这根本就是陷阱。
两名将领骑马过来,不出片刻,身后的军队已经整顿完毕。
可惜士气低落,有些士卒的盔甲都没佩戴整齐,队形更是乱七八糟。
缀罕拔看着一众萎靡的士兵,举起手中骨朵,大声道。
“我们现在已经被包围了,擦亮你们的刀,不要离你们前面的人太远,不然就会是死路一条。”
“我会在前面给你们开路,但没人会回头救你们,谁没跟上,就会死。”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希望在黎明的时候还能见到你们!”
扭过马头,扫过一旁的两位将领,缀罕拔带一众人沿着一条小道全速进发。
夜色下,没有人知道这个方向是去往何处。
火堆徐徐燃烧,喧嚣远去,为了突围他们没有携带任何东西,除了武器。
“先生,他们的确是朝一个方向突围了。”
贾瑞抓着几棵小树,爬上山坡,将消息报给星溪。
山间吹来的风刮着她的围纱,她就这般一动不动的站着。
“先生?”
“我知道了,金人骑兵在这种山地发挥不出优势,把沿途几条道堵住就行。”
星溪抬头看着夜空,不画星图时,天上的星星当真有些少了。
这一片的山路都比较狭窄,一边岩壁一边是悬崖,陡峭的山坡上密布着荆棘,最多只能两三人并行。
缀罕拔观察着四周,心中不安更甚,若是有人潜在林中,他们必会损失惨重。
“吩咐后面,加快行军,务必尽快通过这段路。”
命令依次传到后方,士卒的步伐逐渐加快。
正如他害怕那般,荆棘丛中,弓弩上劲的声音响起,冰冷的箭头在月光下静静待发。
等到那些士卒全部上了这段天险,无数弩箭从林中飞出,惨叫声遍布山岭。
道路上没有任何掩体,数不尽的士卒不是跌落山崖,就是被弩箭收割性命,或是受伤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任人践踏。
缀罕拔挥舞骨朵扫开箭矢,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士卒一个个倒下。
嘈杂声中,几道声音逐渐临近:“大人,上面至少埋伏了近千人。”
缀罕拔将射来的箭矢挡去,嘶吼道:“他们下不来,我们冲出箭雨就能逃出去!”
话虽如此,可这时队伍已经乱成一团,有人向前,也有人拼命后退。
当箭雨停息的时候,缀罕拔带出的六千人也损失了大半。
一群士卒拖着疲惫或是受伤的身体,浑浑噩噩的逃着,似乎正如缀罕拔最初所言,只要不跟丢前面的人,便能活着。
他们成功逃到了出来,面前是宽敞的大道,只是还未享受半刻劫后逢生的喜悦。
前面的队伍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缀罕拔握着骨朵,盯着前路的一批人马。
没有任何对话,他御马带着身后的残兵冲入其中。
手中的骨朵爆发出超越他身形的力道,每次挥舞便开出一条血路。
此番生死,全凭天意!
金人军队正如传言那般,凶悍无比,没有一位将领能拦住最前面的缀罕拔,他的战马染成血色,骨朵所过之处皆避其锋芒。
一万的天平军硬生生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身后的士卒在此时也迸发出极强的求生欲望。
他们不能跟丢前面
的人,因为那样就是死路一条。
这句话催动着杀意,在绝境中奋力与阻拦他们视线的天平军搏杀。
这金军不过三千人,在天平军的眼中,他们如同一群疯子,谁挡他们的路,便要与前赴后继的人拼杀。
兵力的优势似乎荡然无存,最外围的天平军进不去,最里面被金军这股气势吓得逃离。
直到最后,几位天平军将领看着缀罕拔领着残余的一千多人逃离,他们一万人竟是没有拦住。
冷风吹着血腥味弥漫山林,野兽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金军见身后的军队未曾追来,纷纷松了口气,但缀罕拔知道,没人追击反而不对劲。
经过这两波埋伏,缀罕拔很清楚对方的将领是善于用兵之人,这种乘胜追击的好时机绝对不会错过。
他们军队已经疲惫,若是一直跟在后面追杀,消耗完军队中士卒求生希望,他们一个也逃不出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前方怕是还有伏兵。
看了眼手中的骨朵,缀罕拔满是血污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攻打济州就是个幌子,目标该是郓州才对。
“哥哥啊,我怕是赶不过去了!”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从包围拼杀时,他手中的骨朵几次将要脱手,染血的骨朵当真不好握紧。
缀罕拔定了定神,那一双结着血痂的眼皮猛然跳着一下,眼神中的凶戾瞬间点燃。
随着树木稀疏,乌云中渗入的月色将下方的山岭照亮,前面的路上是望不尽的敌军。
一位身着黑衣戴着斗笠的人从中骑马走出,浑浊的声音回荡整个山岭。
“你们逃不出去了,放下武器,我们不杀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