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还算帐,白棠无语地给了赛华佗一个白眼。
“少不了你的。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实在不行你去白府找我不就得了。”白棠撇撇嘴。
“我呀,死也不去那地方。”
“爱去不去,”白棠嘟囔着,突然又想到今日捡的那两颗珍珠,于是递给赛华佗瞧:“老头儿,你看这俩玩意能不能顶点钱?”
“什么破……”赛华佗刚想说什么破烂都捡回来,定睛一瞧却是上好的珍珠,正巧他鼓捣那些药材里,缺这东西,于是他改口说道:“这玩意还行,你们的帐我给你们减下去点。”
“减多少?”
“原先你们还差我七十五两六十三钱,零头先抹了,现在减去五两,还差我七十两。”
“你骗鬼呢?”白棠抓走了珠子就走:“你以为我不懂珍珠?这东西绝对不止五两。”
“给我回来。”赛华佗喊道:“十两,十两总成了吧。”
“十三两。”白棠说道:“不然我就拿出去卖再把银子给你。”
“你到底是不是白府的正经姑娘啊?这么点破玩意在这斤斤计较的?”赛华佗指着白棠说道:“高门大户出身的?还差这三两?”
白棠扭头就走。
“行行行!”赛华佗把桌子拍的震天响:“赶紧回来吧!十三两就十三两。”
白棠有点小得意,那点儿高兴劲儿全写在脸上。正巧赶着回来的宋宴瞧见了,他一只手提着一个小酒坛子,飞奔进来:“什么高兴事啊?”
“没什么。”关于欠账的事白棠总不想让宋宴费心,正是好年纪,可不能被这帐压垮了身子,白棠起身去接宋宴手里的酒坛子,然后搁在赛华佗记账的桌上,转了转眼珠,又笑着诅咒道:“多喝点,喝死拉倒。”
“嘿,咒我呐!”赛华佗作势便要来打她的头,眼瞧着俩人就又要打起来,宋宴赶忙一把拉走了白棠,把裹在胸口的纸包拿了出来,纸上沁了油,宋宴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棠棠,快吃。”白棠咬了一口,是笋肉馅的。
白棠一边吃,一边觑着宋宴饥肠辘辘的样子,就憋了憋嘴:“我不想吃这个馅的,想吃江鱼包儿。”
宋宴接过白棠手里的,又从纸包里拿出一个江鱼包儿,见白棠开开心心咬了一口,便安心接着白棠吃起她只咬了一口的那个包子。大概是饿极了,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我现在又不想吃这个了,我想吃焦酸馅的。”
宋宴从纸包里拿出最后一个来,又接过白棠手里的:“吃这个吧,棠棠。”
一个嬉皮笑脸的撒娇,一个认认真真的应和,落在赛华佗眼里却觉得刺眼,他猛的喝了一口酒,却咂了咂嘴:“这酒是怎么回事?你又买假酒是不是!”
赛华佗吐出酒,却惹得两人相视一笑,宋宴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在这里做学徒也是没有工钱的,所以只好每次都从给赛华佗的打酒钱里扣出一点儿来。
瞧见赛华佗要发作,两个孩子一溜烟跑了出去,白棠伏在宋宴背上,宋宴跑的飞快,直跑出这条街才堪堪停下。
“现在去哪?”宋宴跑得气喘吁吁的,问向背上的白棠。
“去西街买香糖果子。”白棠掏出手绢来替宋宴擦汗。
“再然后呢?”宋宴依旧背着白棠往西街去。
“嗯…再然后,我就回去了。”白棠望了望天,太阳将落未落的:“还要给大娘子请安。”
“你明日还来吗?”宋宴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来,宋婶娘说给我留东西了不是吗?你可不许抢我的。”白棠看出宋宴的心思,故作轻松地答道。
“我也给你留了东西,你明日一定要来。”
伏在背上的白棠瞧不见宋宴的情绪,她只当是每次分别前宋宴习惯性的低气压,所以也只是像往常一样答了声:“好。”
买完了香糖果子,原本悬挂在半山腰的太阳几乎已落在山脚,整个天空有些红灿灿的,两人在白府的侧门处分手,一个依旧回了赛华佗的医药铺子,一个则扒开侧门的狗洞,原路返回了白府墙内。小铃铛和柳儿再次忙乱了一阵,接着白家的四姑娘白棠又一次踏出这个僻静的小院,又换上那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去给大娘子请安。
不知是哪股风将白棠的便宜爹白知然也吹来了,所以大娘子也留了白棠用晚饭,其乐融融的一家子有说有笑,只有白棠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席间,白知然过问了白棠两个兄长的功课;又规劝白瑾柔性子不要那么娇纵;后来白瑾宁又识趣地上前给白知然亲手烹了一壶茶;最后有一只促狭的猫儿自树上跳下,那蠢笨的模样惹得大家瞩目,自此完美散席。
虽然没人搭理白棠,可是白棠也没闲着,她顺了两个鸡腿,五种不一样的点心,最后还抓了三把瓜子倒在荷包里,一整场下来,收获颇丰。
晚上,小铃铛和柳儿吃着白棠带回来的‘战利品’时,柳儿忿忿不平道:“今儿去找刘管家,他说府里给姑娘置办的布早就用完了,再没有多的。”她边说边狠狠咬了一口鸡腿:“他当我瞎!那上好的锦缎
就在柜子底下压着!”
“你就多余去,柳儿姐姐。”小铃铛含着一个香糖果子:“若是他诚心给,早就送来了。”
“我等哪一日,非出了这口气不可。”柳儿气鼓鼓的摇着头说道。
白棠一边迭着手帕,一边安慰道:“有什么可生气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再说,谁叫我出身不好呢。”
烛火下柳儿的脸好似白了一下,但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接着又生气道:“等我们姑娘嫁给了好人家,看这些人还敢如此拜高踩低?”
“你们说,女子可不可以不嫁人呀。”白棠躺在床上轻声问道。
“当然不行了。”小铃铛又吃了一个香糖果子:“女子不嫁人,是要铰了头发做姑子去的。在庙里什么也吃不到,整日念经多没趣儿啊。”
柳儿倒是听出一点意思来,她也脱了鞋子爬到白棠床上,摸着白棠的头发说道:“明日及笄,姑娘是害怕了吗?怕大娘子给你挑一个不好的夫婿?”看见白棠点头,柳儿继续说道:“姑娘不用怕,姑娘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姑娘,定能嫁到一个好人家去,我明日便去佛堂给姑娘求个好姻缘。”
白棠将脸埋在柳儿身前,若说做白四姑娘的日子叫她惶恐不安,但此刻要她嫁出白府做别人的妻则更是令她感到茫然失措,她看了看还在天真无邪吃着香糖果子的小铃铛:“小铃铛,今儿吃了这么多不许再吃了,去漱口,免得牙齿坏了。”
小铃铛放下香糖果子,漱了口,瞧着搂在一起的柳儿和白棠,也嘻嘻哈哈地爬上了白棠的床:“我今儿也要睡在姑娘身边,万一日后姑娘嫁了,身边躺的就是姑爷了。”
“叫你胡说。”白棠笑着去挠小铃铛的痒痒,接着三个人笑成一团。
“不过说真的,姑娘想嫁什么样的人呀?”闹过之后,小铃铛开口问道。
“我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白棠开口说道:“我想嫁给一个婆母不会给我立规矩,他一辈子也只娶我一个,事事都听我的这样一个人。”
“能平平淡淡已是很好了。”白棠继续说着:“我是没有本事的人,就是嫁到高门大户去,也未必过得好。不说我了,柳儿你呢,你想嫁什么样的人?”
“我呀。”柳儿的眼睛亮亮的:“我想嫁到一个富庶的人家,吃穿不愁,有好看的首饰可以戴,有漂亮的绸缎可以穿。最好那位公子是个秀才,可以博个功名。”
“懂了。”白棠点点头:“柳儿喜欢的,是优渥的生活。我日后定要替你找一个如你心意的。我自己的婚事做不了主,但你们俩的,一定要顺心才是。”
小铃铛佯怒:“可是姑娘并没问我要嫁什么样的?”
“你我还不知道呀,自然是要嫁一个日日为你买香糖果子的如意郎君。”白棠和柳儿已经哈哈笑起来了,又听小铃铛说道:“确实如此。”于是笑得更欢,直到后半夜才堪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