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推开,只涌进来秋夜的凉风。
天上有月亮,借着月,白棠也瞧见些亮光了,她便放开了搭在慧明肩膀上的手。
永宁寺的后院里一片寂静,除了风带起的叶子声,哗啦哗啦响着。叶子落了大半,有些也刮进屋子中了。
白棠回手将门带上,慧明拉着她往前走,可是白棠仍是觉得恐怖,夜间的凉风吹在她身上,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慧明侧头瞧了瞧她。
“对……对不起。”
两个人无声地往永宁寺的寺门走去,白棠却突然按住了慧明的肩膀。
“有没有后门?”
慧明懂了她的意思,于是领着她往后门一路去,冷风吹得她愈加瑟瑟发抖,可是她不敢停。
“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慧明小声说道:“为了施主,今儿还破了戒。”
“多谢你。”
慧明转过身去,只听背后传来推开后门的声音,他走了没两步,就听见男人的声音。
慧明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见那推开的后门背后,站着那个男人。
那个,今日留宿在这儿的男人。
裴寂好像在那儿已经等待多时了。
白棠被吓傻了,她立刻就要将门关上,虽然速度很快,但是裴寂的力气要更大,他只将一只脚塞在门中阻隔,接着便大掌一推,使得门户大开。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被门槛绊住,眼瞅着就要跌落在地,慧明赶紧跑过来扶住了她。
“快走!”白棠还没来得及站稳,便冲慧明说道。
裴寂却立刻上前,踩住了慧明的袍子,让他不能移动。
慧明看着裴寂,他眼中却没有多少惧色,裴寂半蹲在地上,与他平视:“出家人不打诳语,今日你为何说不曾见过她?”
“既是出家人,又犯了戒,是应该吃些教训的。”
裴寂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大手捏住慧明的嘴巴,使慧明被迫张开嘴。白棠瞧着裴寂的举动,直觉认为他好像是想要割断慧明的舌头。
白棠立刻跑到裴寂身边去拦着:“你想干什么?这是寺庙!”
裴寂不理她,手上动作不停,又嫌白棠碍事,他右手轻轻一用力,便将白棠推倒在地。
白棠几乎是瞬间便爬起来,裴寂已经开始不耐烦地握住慧明的脖子,慧明也开始无意识地张开嘴了。
“你别这样行不行!”白棠跪在地上无助地哭,她一把抱住裴寂的鞋子,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裴寂踢了踢她,倒是并没使多少力气:“你也得吃点教训。”
裴寂并不打算放过慧明,他就是打算杀鸡儆猴,做给白棠看的。他向来最清楚白棠的心,软的不像话,只是面对他的时候,却又比石头还硬。
“……裴寂,你放过他,你放过他……他还是个孩子,我求求你,你冲着我来行不行……”她求情的声音很小,裴寂知道她是怕这寺里僧人看见。
白棠见裴寂说什么都不放手,她便突然起身,咬住他的手,他下意识地松了手,那匕首也应声落地。
她立刻捡了起来,抵在自己脖子上:“你放过他,不然我死在你面前。”
“棠儿,我跟你说过吧,威胁对我没有用。”裴寂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填满了警告的意味,他伸出大掌便要抢过那把匕首:“拿来!”
白棠定定瞧着他,连一个字也没说,那把匕首的刃是冰凉的,搁在她的颈上,她慢慢找到了跳动的脉搏,于是她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往那处划了下。
血霎时间喷了出来。
是热的。
这一次,她找到动脉了。
白棠身子软下去,她躺在地上等死。
裴寂双目圆睁,她的血有些也溅到了他的衣服上,脸上。他有些不敢相信地伸出指尖碰了碰那温润的触感,终于放了桎梏慧明的手。
裴寂慌乱地将白棠从地上扶起来,用手捂住她划破的伤口,可是那到底是动脉血,血越流越多,竟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慧明得了自由,便大口大口呼吸,他转过头去瞧濒死的白棠,也是被吓了一跳。
慧明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来借宿的时候那么害怕,又千叮咛万嘱咐他别告诉外面的人她藏在这儿。
原来是因为,她嫁了那样一个夫君。
白棠闭上了眼睛。
裴寂不敢松手,他压住她的脖颈,叫她不许睡。
“有蜂蜜吗?”裴寂又问慧明。
慧明点点头,他立刻飞奔向小厨房,找到了那儿藏着的一罐蜂蜜,把它递给裴寂。
“给我做什么!倒出来!”裴寂冲慧明喊道,他根本不敢松手,生怕她的血就这么流干了。
慧明将蜂蜜倒在白棠的脖颈处,裴寂用蜂蜜覆盖住她的伤口,一瓶差不多都用光了,她的血也慢慢止住了,但白棠整个人变得冰凉,脸也是惨白的。
“她……死了?”慧明哆哆嗦嗦地伸出指头去探白棠的鼻息,有些不确定地问裴寂。
“不会的,不会的。”裴寂将白棠
安放在自己怀里,企图用他的体温温暖她。
白棠的气息微不可闻,裴寂也是真的害怕了。他没再找慧明的晦气,只是一门心思地看顾她。
等到白棠的血完全止住了,裴寂便将她带回到寺庙后院的屋子中,用棉布给她包扎了伤口,又亲自去小厨房给她熬了些吃食。
白棠没有知觉,也不肯吃任何东西,裴寂便将熬好的粥和药一并用嘴喂到她的嘴里。
“棠儿,怎么能这么不听话?”裴寂摸摸昏睡的白棠的头发,将碗搁在一旁的桌子上。
白棠昏睡了整整一天才醒来,裴寂就守在她的床边,她一睁开眼睛就又看见了他,眼里的光霎时间暗了下去,这可真是生死都不能摆脱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