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阳落了的缘故,四周越来越黑,白棠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才瞧出上面刻着的三个字“永宁寺”。
要进去吗?
还是披星戴月的赶路?
理智告诉她要赶紧离开,就算是一秒钟也不能耽搁,但是她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疲惫。
白棠在寺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抬脚走进这破落的寺庙,寺里一棵参天古树,一口陈年老井,静得不能再静,听见寺庙的门传来动静,庙里匆匆跑过来几个小沙弥。
他们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她。
“烦劳你们,能不能……让我借宿一宿?”白棠舔了舔嘴巴,开口询问道。
永宁寺常有过路的人借宿,只是像白棠这样的少女却是少见,一个稍微大些的小沙弥走过来,很是老成地开口问道:
“施主怎么称呼?”
“我姓白。”白棠跟着那小沙弥一路走,一路问道:“你呢?”
“小僧慧明。”
慧明领着白棠停在寺庙的后院,他指了指一处极其偏僻的屋子,说道:“寺庙以前不太接待女子,今日我们住持出去山上采药去了,明日或许就会回来,他是不许女子留宿的,您明日一大早一定要离开。”
白棠本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她推开那屋子,里面虽然好像许多日子不住人了,但也算整洁,于是就点点头,说了些感谢的话。
慧明见白棠这边无事了便要退下去。
白棠却叫住他:“慧明小师傅,还有一事,想要拜托您,若是有人问起,可不可以不要告知我住在这儿的事。”
慧明点点头。
白棠仍旧不放心,她拉住慧明的胳膊,又嘱咐道:“能不能麻烦您,帮我跟这院子里的沙弥都说一声?”
“施主有何可怕,有何担忧,这儿是永宁寺,再安全不过了,有佛祖保佑,自会化险为夷。”
慧明双手合十,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离开了。
白棠一天没吃东西,饿肚子走了一天,她脑袋枕在枕头上,几乎一合眼就睡着了。
裴寂派人在城内搜了很久,一直搜到太阳下山。
他自己则身骑一匹黑马,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
正如白棠所料,裴寂骑着马先去了另一条路,他曾在那条路上找到过白棠,可是这一次却不再有那样的好运了。
山上又静又空虚,处处不见她。
裴寂走过那条山路,眼前总浮现出白棠的身影,可是等他骑着马追过去一瞧,那幻影就散了。
马儿被他拴在树上吃草,他则下了马在山间漫步,天慢慢暗下来的时候开始起了大雾,雾气缭绕,竟让他觉得好像有些熟悉。
还来不及细想,从那大雾中走出来一个僧人,看见裴寂,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裴寂低头看去,原来那僧人竟不慎踩中了个捕兽夹,此刻右脚正在往外渗血。
那僧人看见了被裴寂拴在一旁的马儿,于是便央求道:
“施主,可否载小僧一程,如今天暗了,山间又起了雾,小僧在此地实在是不安全。”
裴寂面无表情,他并不想管闲事,只是问道:“你在山上可曾见过一个姑娘?”
“没有。”那僧人说道:“我今日一整日都在这山上采药,没见过什么女子上山来。”
裴寂心事重重。
他摸了摸马儿的鬃毛,打算去另一条路上碰碰运气。
裴寂翻身上马,又看了一眼那僧人,说道:“我也只能将你送到城门,现而今城门早就关了,你只好在城门口等上一等了。”
“阿弥陀佛,小僧不进城,是要往出汴京的一小寺而去,小僧是那里的住持。”
“这倒是巧了,我也正要往那条路上去,少不得要在你寺里落脚。”
“什么寺?”裴寂问道。
“永宁寺。”
裴寂略略沉吟了一会儿,便伸手将那僧人拉上马来。
两个人回到寺庙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寺庙里的小沙弥们都睡下了,听见门口的动静便立刻过来查看,一看是自家的住持受伤了,赶忙去拿了包扎伤口用的布和金疮药。
他们满脸警觉地盯着裴寂。
“阿弥陀佛,不得无理。”那住持说道对着小沙弥说道:“今日多亏这位公子出手相助。”他又冲着裴寂说道:“今日实在是太晚了,耽搁公子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公子不如就在这里将就一晚,等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再走。”
裴寂摇摇头:“我心里记挂着我夫人,找不到她,不敢安歇。”
“女子?”有一小沙弥口无遮拦地问向一旁的慧明:“是不是今日在后院住下——”
他话未说完,就被慧明打断了。
“慧安!”慧明一边说一边拽住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
这一举动怎能瞒过裴寂?
瞧着这两个小沙弥就要离开,裴寂立刻叫住了他们:“小师傅,今日永宁寺可收留了女子留宿?”
两人一言不发。
那住持见此情状,立刻打着圆场说道:“永宁寺不收
留女子的,想来是慧安睡糊涂了。”
“是吗?”裴寂低声问道。
“我们没见过什么女子。”慧明点点头,他虽撒了谎,到底幼子无畏。
“出家人不打诳语!”裴寂不怒自威:“更何况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施主多思了,我们不曾见过。”
慧明拉着慧安离开了。
裴寂眼中愈加晦暗不明。
裴寂因为幼时活得艰难的缘故,何人真诚何人撒谎他最是能够一眼看透,那小沙弥分明是心中有鬼,这永宁寺里一定藏着白棠。
“住持,在下有一不情之请,我今日,想要留宿在此。”
那住持点了头,便派一小沙弥来去给他找个空屋子。
夜深人静时,白棠突然被人摇醒,黑暗中她吓了一大跳,耳边却传来慧明的声音。
屋子里没点蜡烛,白棠素来有夜盲的状况,此刻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慧明在她耳边很小声地说道:
“施主,有人来找你了,一个男子,长得很贵气,自称是你的夫君,你认识他吗?”
听了这话,白棠睡意全无,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越来越快。
“我得赶紧走了,慧明。”
白棠手摸着床沿,她本就没有脱衣服,现而今只摸索着鞋子穿上,直接就下了床。
慧明拉着她走到门前,白棠摸着门闩,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稳妥,她叫慧明推开门,自己则藏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