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手里举着砚台,看见小八彻底闭上双眼之后,她将手指放到小八鼻子底下探了探小八的鼻息。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白棠从小八身上脱下来小八的衣物穿在自己身上,再紧接着将小八刚刚拿过来的那套亮绿的衣裳穿在小八身上。
白棠看了看小八,立刻动手将自己的头发梳成丫鬟式样,再将小八的头发散下来。她将小八放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又将其余三套衣服放在一个大竹筐里,那竹筐很大,可以完完全全遮住她的脸,又有许多空隙,方便她查看外面的情况。
白棠又看了看天,小八折腾了这来来回回三次已经耗去了大半的时间,如果她再不走,很可能再也不会等到这样的机会;可如果她此刻抬腿就走,也可能会和裴寂当面撞上。
“我必须得走了。”白棠自言自语说道,她从她那双朱缎镶珠的云丝绣鞋里翻出那枚燕子形状的平安锁,将它戴在胸前。
“保佑我吧,小宴子。”
白棠举着那竹筐一步一步走着,果然没人发现是她逃了出来,她的步伐越来越快,但她也发现自己浑身酸疼,腿都抬不起来,想来是昨晚裴寂太过欲求无度了。
靖王府的大门很快便就在眼前了,白棠刚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裴寂正送长公主出来,两人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风声太紧,白棠没听到。
无非都是那些害人的事,她也不想听到。
很快长公主便离开了靖王府,裴寂便朝着白棠这条路走过来了,走过白棠身边的时候,她也随着其他丫鬟一样,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白棠跪在地上的时候,能够看见他的那双靴子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的心跳得非常厉害,如重重的鼓槌击打她的心脏。
裴寂走出几步远,突然回过头来看向白棠的背影,他并没认出来她,只是刚刚一走一过认出了那竹筐中,他曾给她挑的那件样式独特的衣裳。
“又耍小性儿了不是?”裴寂摇摇头,他真是拿白棠没办法,那衣裙扔了就扔了吧,反正他还会给她备着新的。
裴寂匆匆回到院子中,寻了下人来问:“小夫人这一日可吵闹了不曾?”
“没有。”那丫鬟规规矩矩地回道:“只行云阁的丫鬟来了几趟,小夫人想要穿些新衣裳。”
裴寂点点头,又问道:“小夫人用过午饭了吗?”
“还不曾呢。”
“好,那就置办起来吧。”裴寂吩咐道:“挑几样小夫人爱吃的菜,捡些清淡的来,她不太爱吃那些油腻的。”
他边说着边推门进屋,裴寂瞧见她一身亮绿背对着他,侧倚在椅子上,还以为是白棠不想理他。
“本王要更衣。”裴寂略略扳着个脸,但其实他并没怎么生气:“你手生,自然要多练几次,快过来。”
见她还是不说话,裴寂走了过去,他将她连人带椅子一并转向他,本以为能听到白棠的惊呼,可是也没有。
裴寂低头,椅子上是已经被砸昏的小八。
还来不及发怒,他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只略略一沉思,裴寂便想清楚了大概,白棠到底还是逃出去了!
裴寂紧握拳头,指节微微泛白,他看着不省人事的小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只是一会儿没看着她,她便给自己使了这么一招“金蝉脱壳”!
他猛地一拂,桌上的东西纷纷掉落在地,仿佛也能感染着他的怒气似的,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他的怒气真的是藏也藏不住。
那声音有些沉闷的响亮,外面的人皆战战兢兢,不多时便看见屋子的门被裴寂踢飞,再紧接着被扔出来一个女子,外头的丫鬟赶紧跪着上前看了看,竟是小八!
“怎么回事?”裴寂指着昏迷不醒的小八问道:“我让你们看着小夫人,人呢?!”
地上跪了一地的丫鬟,皆缄默不语,瑟瑟发抖。只一个丫鬟上前说道:“刚……刚才小八明明捧着个竹筐出去了,我们都亲眼看着的。”
众丫鬟都纷纷附和着。
裴寂突然想到什么,他想到刚刚来的路上,确实看见了那个很大的竹筐。
她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把戏。
不过这也说明,白棠并没走远!
裴寂立刻派人出去追,他自己也往靖王府门口赶去。
白棠刚刚看见裴寂往回走,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府门口,并没有人拦她。王府的规矩向来只约束王府的女眷,尤其是白棠,并不约束下人。
白棠此行通行无阻,不过她心里也明白,上次被抓住,裴寂的令牌便不再有效;若是这次被抓住,这套狸猫换太子的法子也将作废,留给她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她很快坐上了马车,一路往城门口驶去,她一路上都握着那枚平安锁,这也给了她莫大的安慰。白棠的动作很快,并没有半分犹豫,裴寂虽在后面追赶,到底也错失了良机。
白棠一出城门便下了马车,她将银子给了马夫后又嘱咐道:“无论任何人询问她的下落,都一定不能说见过她。”
马车驶远
了,此刻白棠面前摆着两条路。
一条通往自由,
另一条,也通往自由。
“我选哪一条呢?小宴子。”白棠摸着平安锁自言自语道:“往左还是往右?”
之前跟宋宴的那条路她打算放弃了,她不愿意重蹈覆辙,而是选择相反的一条。
白棠赌了一把,她赌裴寂一定会以为她会按着原来的路线逃跑,而等他发现走错路的时候,她将与他永无再见之日。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去,白棠晒着最后的一点太阳,往她的新生活走去。
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去,白棠不知走了多久,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落脚的地方,在她眼前,只有一个破旧的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