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走到门边，听院子里很快静了下来，她知道裴寂已经彻底走远了。

她踱步到桌子前，将他昨晚写的叫她陪葬的遗嘱撕碎了，看那纸张变成一地的废屑，自言自语道：“想的倒是美，我才不要陪你死。”

白棠起身，将门推开一个小缝，外头守着的丫鬟立刻上前来，眼珠不错地盯着她，倒是不见任何无理：“小夫人回屋休息一会儿吧，别为难我们。”

“我没说要出去。”白棠将那丫鬟拉到近前，让她看看自己身上这不合身的里衣：“你也看见了，我不能一直穿着王爷的衣裳吧，这也不合规矩。麻烦你去行云阁一趟，叫小七小八给我送两套衣服过来，这总可以吧？”

那丫鬟有些犹犹豫豫的，似是举棋不定。

“你叫底下人去一趟也成。”

这不是什么难以答应的请求，那丫鬟答应了，没过一会儿，小八就抱着两套衣服过来了。

“小夫人，你看这两套衣服合适吗？这一套是您平时最长穿的，这一套是前几日新做的，您瞧这颜色，这样式都是最时兴的。”

小八将两套衣服摆在床铺上，喜喜庆庆地站在一旁，打算给白棠换上：“您喜欢哪套，奴婢给您换上。”

白棠瞧了瞧那新衣服，手也不自觉摸了一把，料子是月华锦的，阳光下一照流光溢彩，是亮绿的，若是秋日里穿确实神清气爽，叫人眼前一亮。

这种料子若是放在以前，绝对不会穿在她的身上。

小八见白棠的目光在那新裙子上留连，便揣摩好了白棠的心思，她走到白棠跟前，打算替她更衣：“主儿喜欢这套？奴婢替您换。”

“不了，”白棠听见这话，手便立刻从那裙子上放了下来，不着痕迹地从小八手下转了出来：“颜色太亮太显眼，我不喜欢。”

“那就……这套？”小八指着另一套，那是白棠最常穿的，浅黄色的棉布的裙子，在靖王府，这套在众女眷中显得有些粗制滥造，但是白棠很喜欢，穿着这个，连首饰都不用怎么搭配，只斜斜的插一支金簪就可以。

白棠还是摇头。

“小八，烦劳你重新给我取两套来，好吗？”

小八不曾听过这样的话，“烦劳”二字也绝不是主子能跟奴婢说的，她想带着这两套离开，白棠却按住了她的手：“这两套先留下，来来回回的你拿着也不方便。”

“主儿，有什么喜欢的没有？”

“我记得王爷曾叫人给我做了套松花色百蝶穿花的杭绸长裙，拿那个来，如今我日夜跟在他身边，叫他瞧见也是好的。”

小八点点头，重新回了行云阁按白棠说的又拿了两套衣裙来。

小八走到门前来的时候，被门口的丫鬟拦住了：“怎么又来。”

“您行行好吧，主子不喜欢刚拿的那两套，这是重新给她拿的。”

“你别折腾来折腾去的，”那丫鬟有些心烦：“我们在这儿，半天不得闲，洒扫院子，清洗衣物，还要清点物件，你们主子住到这儿来，你们倒是得了闲，倒叫我们白白多干这么许多。”

小八气得将衣服放到院子里的圆桌上，直接叉腰说道：“能伺候我们小夫人，是你们的福气，谁不知道我们小夫人是整个靖王府里最受宠的？不过多洗了一两件衣服，多添了一副碗筷，多帮着搭两把手罢了，你要是不乐意，自己去跟王爷讲去！”

院子中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白棠得宠确实是事实，可是小八这样说话也叫她们心里忿忿不平，那丫鬟很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却也终究是敢怒不敢言。

小八的声音有些大，白棠在屋子里都听见了，她赶紧推开门，叫小八立刻进来。

小八将呈着衣服的托盘从石桌上抱起来，进了屋。院子里的丫鬟都盯着小八，一双双眼睛犹如一把把刀剑，直到小八进了屋，关上了与外界联通的门，才稍稍喘了口气。

“你刚刚怎么那样讲话？”白棠将衣服撂在一边，手握住小八的胳膊。

“是她们先说的！是她们先……无礼的。”小八想要转移话题，便拿着那件白棠指名要的杭绸长裙说道：“小夫人赶紧穿上这个，看看合不合身，王爷派人拿过来之后还一次都没有穿过呢。”

白棠不肯穿，她的话语像秋风一样凉：“我刚听见你在院子里说我最受宠，我受宠本就人尽皆知，如今更是处在风口浪尖。”

“我本就是没有娘家依靠的人，如今又没有子嗣傍身，若是再惹了他人嫌嫉，你有没有想过，他日若我一朝失宠，又要如何自处？”

小八立刻跪在地上：“奴婢知道错了，小夫人要打要罚都行。”

“别跪。”白棠将小八拉起来：“去我的私库里拿些银子，分下去，王爷院子里的所有奴婢都得分到，你亲自去瞧瞧，有多少人受我连累，若是有一个人没有分到银子，我唯你是问。”

小八点点头，正当她恋爱要踏出门之时，白棠叫住了她：“刚刚我话说的有些重，你自己也拿些，给小七也分点，银子多拿些，别替我省。”

“是。”

小八一路从行云阁又回来，那刚刚与

她生了口角的丫鬟此刻正在修剪花枝，剪子咔嚓咔嚓的，活像是有怨气没处发，只好拿花骨朵出气。

“这个给你。”小八将钱袋子放在那丫鬟跟前：“刚刚是我说话欠妥当，我们小夫人已经骂过我了。”

那丫鬟将钱袋子打开，看清里面是整整十两之后，气已经消了大半，毕竟她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

小八又将剩下的钱袋子递给她：“这个，烦劳你帮我一起发下去吧，这院子里从上到下一共十二个丫鬟，这里加上刚刚给你的一共是十二个钱袋子。”

银子发完了之后，这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丫鬟都高高兴兴的，也不像之前那样瞧小八不顺眼了。

小八将刚刚呈着钱袋子的托盘放在一旁，走进了屋子里。

“小夫人，银子都发下去了。”她一边进屋，一边冲屋子里喊道。

没人回应，小八也没看见白棠。

接着，小八的后脑很快被重重打了一下，她很快就失去知觉了。昏倒前，小八看到白棠模糊的身影：“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