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裴寂陪着白棠又去了趟城外宋娘子的住处,瞧着白棠驾轻就熟地敷衍搪塞着宋娘子。
“等到来年秋天的时候,小宴子就会回来的。”
白棠说得那般坚定,饶是裴寂知道宋宴已死,也不由得要信了半分。
临近新年的这段日子,白棠的心情越来越好。她开始频繁地去府门口等裴寂回来,有时也能碰上孟央。
跟孟央不一样,白棠身边很少有下人跟着,她都是自己独来独往,站在府门里面等着。
孟央很奇怪,她自认是绝不会看错人的,白棠的性子最是不爱招摇,叫白棠怎样就怎样,娘家说不回就不回,佛堂也是说待就待。
“妹妹。”孟央以为是那碗避子汤惹出的嫌隙,于是主动上前跟她说话:“这些日子怎么都不见你来?是为着上次的事吗?”
“不是。”白棠摇摇头,她穿着一件灰鼠皮的斗篷,“那汤是我自己想喝的,姐姐就是不叫人拿给我,我也会自己去寻的。”
孟央不知道白棠说的是真心话,还以为白棠心里还堵着气。
正说着话,裴寂的马车已经到了,孟央匆匆迎上去。
孟央同裴寂边走边聊新年的事宜,她突然想到白棠,一转头,哪里还有白棠的身影呢?
“找什么呢?”裴寂问道。
“棠妹妹刚刚也在这儿,这一转眼不知道哪儿去了。”
“……白棠?”
“是。”
裴寂点点头,和孟央一起匆匆把新年时府中要置办的事项定下了,拔腿就要走。
“殿下,马上晚饭了,不然留下来一起吃吧?今儿有您最喜欢的”
“不了。”
孟央点点头,并没怎么挽留。
裴寂走了之后,孟央有些发呆。
“主儿,想什么呢?”流萤一边给孟央布菜,一边问道。
“王爷他今日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孟央摇摇头:“可能是我多想了。”
裴寂走到行云阁,白棠这边的饭菜已经摆好了,他赶紧走过来,将那乌云缂丝棉氅衣一脱,递给孟冬。
他走到里屋,白棠叫人在床上支了焕桌,把菜摆在上头,她身上穿了件石榴红的素面杭绸小袄,把她的面色也称的明快。
钱嬷嬷一见裴寂来,便要重新将饭菜摆到外头的桌子上去,裴寂摆摆手:
“不用,我就在这儿吃,你们都下去吧,这儿不用人服侍。”
下人们一走,裴寂便坐过来,替她擦擦嘴角:“怎么这样懒?”
“乐意。”
“刚刚去府门口迎我了?”
“鬼才去了。”
“又撒谎吗?”
“是啊。”白棠给自己的碗里舀了一勺鸡蛋羹:“你想割我舌头?”
裴寂摇头,将她的碗一把夺走,盯着白棠的嘴,他的吻下意识地落了下来,轻轻吮吸她的唇,最终又轻轻咬了下她的舌头。
白棠皱着眉推开了他:“做什么?吃饭呢!”
“没有我的碗。”裴寂摊开双手。
“用我的。”白棠将自己的碗递给他。
裴寂就着她的碗,吃了一会儿,又问道:“真的不随我进宫吗?”
“不去。”
他怔怔看了白棠一会儿,亲了亲她的脸颊,哄着她说道:“我知道你不高兴,这样,我叫人在这院子里给你做一个秋千怎么样?”
“真的吗?”
“嗯,喜不喜欢?”
“喜欢。”白棠眼睛弯弯地笑起来,“我想在新年前就能看见。”
“好。”
裴寂一直不知道白棠喜欢什么,所以总是不能投其所好,如今见她对秋千感兴趣,便赶忙一口答应下来。
年前的木匠活是最紧的,汴京里的人家都喜欢在年前修修屋顶,好以新面貌迎新年,可是靖王府却偏要在这时候建一顶秋千。
裴寂出了五倍的价钱,请走了一批最好的木匠。
这等的风流韵事很快在汴京传开,就连裴越都听说了。
“太子殿下,不然您再多出点钱呢?”那前去请木匠的小厮犹犹豫豫地开口。
“请个木匠,能要多少钱?再说只是修修小厨房。”裴越笑着说道:“定是你不老实,定要捞点油水。”他又掏出五两银子给那小厮,“拿去。”
那小厮叹了口气,出去了整整一天也没请来木匠,就把靖王府的风流韵事给裴越讲了。
“您知道靖王府的木匠的工钱吗?整整多了五倍,就为了他那新纳的小夫人。”
“还有这等事?”
“是啊,太子殿下,真不是我贪。”那小厮把五两银子还给裴越:“您可别冤枉了我。”
“你等等,”裴越叫住他,“他那新纳的小夫人叫什么名儿,你知道吗?”
“好像……姓白。”
“是叫白棠吗?”
“好像是……也好像不是。”那小厮挠挠脑袋:“他们这些粗人,哪能知道王府小夫人的名讳呢。”
裴越摆摆手叫那小厮退下去,他的目光
落在桌子上的书信,都是顾韫寄来的,顾韫对于自身的境地总是报喜不报忧,可每一封都提到白棠,叫他多加照顾。
他立刻提笔写了回信:“顾兄,不必太过担忧,白姑娘在我三哥府上过得很好,三哥待她,如珠似宝。”
裴寂说到做到,那架秋千果然在新年前竣工,不光是王府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王府内的风向也因这一架秋千而改变了,白棠一跃成为这王府里最受宠爱的小夫人。
最高兴的当属花缎和孟冬,她们两个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被分到了最不受重视的地方,没想到白棠瞧着不争不抢的,却有这样的本事。
她们两人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白棠待人最是宽厚,就算是她们不小心打翻了名贵的瓷器,连句斥责的话也没有。
原先跟着白棠,最多就是得承府里其他下人的白眼,如今就连王妃身边的流萤,也不敢太过没有分寸地跟她们说话。
新年的那天很快就到了,孟央跟着裴寂一起出府进宫,她瞧见白棠突然跑来,笑着递给裴寂一瓣橘子。
孟央和裴寂坐在同一个马车里,她瞥见裴寂将那瓣橘子丢进嘴里,很快便被酸得皱了眉头。
她一边想着白棠真是太没有分寸,一边又想着赶紧给裴寂倒碗茶水压一压。
孟央一抬头,却瞧见裴寂笑了。
眉眼温柔缱绻,又无奈,又宠溺,嘴角勾了好半天才堪堪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