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骑将军班师回朝，城门大开，道路两边站满了人，大家手里多多少少都拿点东西。
闺阁女子则在高处好采风的地方，希望能目睹大将军的尊荣。
繁琐的仪式让顾明渊精疲力竭，所有的事都碰在了一起，过两天又要接待西域王子。
待韩云霄在朝堂上说完战功，顾明渊又是赏钱又是赏住宅，国库紧张，他都差点自掏腰包给这位大将封赏了。
繁文缛节一套流程下来，天已黑了。
云萝并未目睹过这位大将军的真容，坐在贵妃榻边看着兵书，她现在按兵不动，等找到时机，一定要查清楚。
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反手将书放下。
“哎呦累死了，要我说啊，身份一高，什么都变麻烦了，现在我们三个聚一聚还要偷摸着来。”
是柳浮玉的声音。
三个？哪三个？
云萝好奇心作祟，蹑手蹑脚走到门边。
她的住所十分尴尬，出了门再走两步，旁边就是宣室殿。
顾明渊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把她放在前朝议事的地方，来去受限，若是碰到什么官员，两人都要被吓够呛。
“别废话了，先赶紧坐吧，这回老子一定喝趴你。”声音沙哑粗犷，不拘小节，云萝不认识。
她沉下心，跨过门槛，小心翼翼挪到前殿，这里听得更清楚。
“你别着急啊，陛下还没来呢，喝趴我有什么好炫耀的，你跟他较量去。”柳浮玉道。
“这身份真多，先是顾兄……”
“韩云霄，慎言。”
柳浮玉抬手指着他，警惕地四下张望，这里虽说是重地，也会有奴才过来伺候，“这是大不敬，别人听见少不得弹劾你，那言官凶残，口舌之争陛下都是险胜。”
今日的凯旋之师韩云霄端坐在桌边，嘴角抽了抽，听这话不禁汗颜。
“如今又换称呼了，陛下，陛下……我得先适应适应。”他试着喊了几句，挠挠后脑勺，“当初跟着他干的时候，也没想到，还能混成这样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柳浮玉对他的窘迫嗤之以鼻，看着着眼前空荡荡的，敲了敲桌面，“上菜上菜。”
“我是没啥出息，昨夜回来时看了本书，你知道讲了啥不？”韩云霄问道。
“啥？”
“说一家人被灭门，结果家里的猫成精去报仇了，你说顾……陛下，陛下有没有把周氏后人杀光啊。”他问。
云萝袖口中的手渐渐握紧。
柳浮玉语塞，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干笑两声，看着桌上一个个上来的菜，“你可知陛下要立的皇后是谁？”
对方没吭声。
“就是那前朝公主。”他道。
“什么？！”韩云霄站起，记忆回到了一年前，那个雨夜，好不容易攻下皇城，顾明渊却为了救一个女人杀了百夫长的时候。
柳浮玉拉住他的手拽了拽，“你先坐。”
对方纹丝不动。
“你还来劲了？”柳浮玉没拉动这人，一来二去二人僵持起来。
“你怎么不劝劝？一个前朝公主能当皇后？”韩云霄突然提高声调，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你小声些，我拿什么劝？撞柱死谏？我又不是言官，你离开太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柳浮玉的心差点被他吼的跳出来。
看他还要争辩，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馒头狠狠塞在他的嘴里，“你个莽夫，给我闭嘴。”
韩云霄嘴里塞了个大馒头，一股恶心泛上来，顾不上别的，赶紧把馒头拿了下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下颌，怒极反笑，“你……”
“你二人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顾明渊姗姗来迟，身边的小圆子都没跟着，只身一人抱着一坛酒走了过来。
看着这二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笑容渐渐消失，气氛古怪，放下酒坛，“怎么了？”
柳浮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说皇帝陛下，下次聚的时候在我府上聚呗，这里多危险啊，这个莽夫又口无遮拦。”
顾明渊看向韩云霄，对方有些心虚，低头啃着馒头。
“好了，坐下陪我好好喝两壶。”他充当起了和事佬，抬手拍拍韩云霄的肩膀，按着他坐下。
刚刚还如斗鸡一样的男人现在乖乖坐了下去，闷声吃着馒头。
顾明渊亲自倒酒，清澈的酒水散发着香味，倒满两盏放在了二人面前。
“不醉不归。”他端起酒，对着二人示意，仰头一饮而尽。
柳浮玉没想到他一个人就这么喝了，赶紧跟了一个。
觥筹交错间，韩云霄喝了不少酒，黝黑的脸庞泛起红晕，打了个酒嗝。
他看看柳浮玉，又看看顾明渊，低头磕在桌子上缓了缓，头顶的被束缚的头发散落遮住了脸庞。
“干喝着没意思，要不来行飞花
令？谁输了问啥说啥？”柳浮玉喝了两壶觉得没意思，就想起了这个。
顾明渊点点头，“好啊，我先来，花近高楼伤客心。”
“落花时节又逢君。”柳浮玉随口一接。
“春江花朝秋月夜……”韩云霄摇了摇头，从桌子上爬起。
“人面桃花相映红。”顾明渊接的很快，柳浮玉也出口成章，唯独到了韩云霄这里，憋半天憋不出来。
他急的脸红脖子粗，嚷道：“不妥不妥，这不是为难我这个粗人吗？套我话还是套他话？”说着就指向了顾明渊。
柳浮玉：……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什么叫套话啊……”他抬手拍拍自己的头，长叹一口气，“不过，陛下，韩云霄如今立了大功，又是跟着咱们一起出生入死的。”
他迟疑了一番，看着顾明渊，“你会不会嫌他功高震主？”
顾明渊喝了一口酒，听他这话，差点把嘴里的酒吐出来。
“柳浮玉，你醉得不轻。”他拿着手帕擦了擦嘴，“他现在已经是一品大将了，要是不满意，朕这里还有个太子之位空着，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当。”
“哎——”韩云霄睁大眼睛，把酒杯拍在桌上，粗声道：“你怎么还占我便宜呢？”
“我怎么当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