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两人离得这么近,看她那么难受,顾明渊心里难受,“我看着你嫁给别人吗?我不杀了驸马,国破家亡,驸马对你下杀手怎么办?”
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他不会……”云萝说到最后有些心虚,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她内心清楚,驸马心里喜欢别人,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事。
乱世之中,她手无缚鸡之力,真如顾明渊所说,男人的心肝和石头一样冷,在敌军闯入时,说不定真会杀了她。
“我……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云萝开始发冷,从头到脚冷得彻底。
“父皇说,南周因我而灭,我没尽到一个公主的责任。”
“驸马喜欢他那个妾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从小到大,哪里与人争抢过宠爱,又如何能与那狐媚子争呢,也没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
“云儿,了解你的人都会喜欢你,你不需要争。”顾明渊听她这么说,往她身边挪了挪,“你个连朝政都进去不了的小女子,一国存亡的重担又怎么能甩到你身上?”
云萝抬眼,早已充满雾气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她陷入了父皇说的话里,越挣扎陷得越深,几乎难以自救。
她没想到,顾明渊会这么说。
“云萝,你真的不想待在我的身边?真的要走吗?”顾明渊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他害怕两人再次分开,可看到云萝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再也看到不到之前她无忧无虑的笑容,他也痛苦。
两个人都在煎熬。
卧薪尝胆一路披荆斩棘坐到皇位的男人,此时却对爱人束手无策。
“你能放我走吗?”云萝眼睛一亮,抓住他的手迫切想知道结果。
顾明渊反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眸色渐深,看来只有这么说,她才会对自己这样热情。
斟酌过后,他点了点头,“你得在我身边待三年,就如我当初陪了你三年一样,若是三年后,你执意要走,我就放了你。”
“到时候你想怎样就怎样,好逍遥快活一生。”
这话虽轻,落在云萝心头时却沉甸甸的。
她低头沉思,三年虽然久,但忍忍总能过去,也算是偿还了当年的恩情。
“好,我答应你。”
“到我身边来吧,云儿,就陪我三年。”顾明渊内心酸涩,他是何等高傲之人,向来都是别人求他,这回却反过来了。
他垂下眼皮,遮住眼里的自嘲和心寒,试着把她往自己这边拉。
云萝有些抗拒,僵持了一阵,终于还是妥协,顺从靠进他的怀里。
两颗心终于贴在了一起,即使中间有很多说不出道不尽的东西。
“云儿,做我的皇后,我想娶你,两年前就想了。”
“嗯。”
“等过几天安定下来,我就带你去我曾经生活的地方,那里都是水。”
“嗯。”
“我还是那个哑巴,你还是你,有了你,在这无人之巅,我就不孤单了。”
“……嗯。”
云萝忘了反抗,她似乎一不留神就掉入了柔情蜜意的陷阱,可是,她有的选吗?
她没得选。
第三日一早,顾明渊力排众议,执意立云萝为后,哪怕言官一直反对,却没有人能拧的过这位皇帝。
他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孑然一身,靠自己摸爬滚打坐上了皇位,掌握天下大权。朝堂里的朝臣不敢妄言,纷纷低语,要不就立那个云萝为后吧。
不然,以皇帝的脾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以后说不定直接不立后,到时候才麻烦呢。
言官相劝无果,长叹一口气,跪倒在地,高声道:“陛下厚德载物,情深义重,是下官的福气,更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众大臣陆陆续续跟着表忠心,这封后一事,皇帝和言官的战役告了一段落。
承和元年,周氏云萝在皇帝的意愿下,顺利成为皇后。
前朝的公主,今朝的皇后。
看上去荒诞又合理。
上朝时柳浮玉神游在外,在听到皇帝和言官商议立后之事时他就没注意听。
满脑子都是,云萝还活着?
死而复生?
那他把孩子给顾明渊的意义何在?
还不如当时就掐死他!
后来,西域王子来拜访时接待的事儿就落在了他头上。
从大殿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身边的同僚陆陆续续走完了,他从殿边的路上下去,风吹旗帜的声音在他耳边作响。
他想不通,抬头活动活动脖子,发现皇帝带着身后有一大帮人,竟然站在不远处等他。
“陛下?”柳浮玉连忙上前,弯腰作揖,“你这是……”
上朝时没发现,如今凑近一瞧,顾明渊左脸下巴和脖子上有几道很明显的抓痕。
鲜
红——
“你被猫抓了?猫爪很脏,得好好上药。”他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被抓的真不轻。
“没有,今日看你心不在焉,可是对朕的提议不满意?”顾明渊今天看镜子就瞧见了,好在朝服能挡住。
柳浮玉指了指自己的下巴,“脸上也有,还好是阴天,没人看清你是个什么模样,不然又有人回去说。”
“我对你能有什么不满?”他耸耸肩膀,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仪态可言,“对了,等过几天韩云霄回来,你最好给他说清楚。”
这里人多,他不敢太放肆,说话也说的含糊不清。
“你什么意思?”顾明渊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强壮的身影。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车骑将军——韩云霄。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只不过会跟他实话实说罢了,就比如——”柳浮玉特意拉长声音,随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你前几天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说着就忍不住笑出声,“臣告退。”
顾明渊脸色一青,转头看着他的背影,“柳浮玉。”
“你要是敢败坏朕的清誉……”他张口威胁,后面的话没想好怎么说。
柳浮玉转过身又行了礼,大摇大摆地走了。
顾明渊后知后觉抬手摸了摸下巴,竟然没发现这里也有伤疤,随后把目光移到了小圆子身上。
小圆子戴着高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奴才没看见,陛下还是这么英姿飒爽。”
“狗奴才,你倒是会油嘴滑舌。”顾明渊没得到求证,反而觉得话中有话,一甩衣袖走了。
女人心海底针,帝王心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