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风就停了，云萝缩在被子里，阳光从窗外洒下照在了她脸上，没有帘子，睡着不舒服。

她坐起来摇了摇昏昏涨涨的头，腰酸背疼，掀开被子下床穿鞋，准备去打些水洗脸，刚打开门，头上就挨了一下。

“嘶……”她抬手揉了揉额头，定睛一看眼前愣住的叶天尧，他高举的手还没放下，怒火中烧，“敢打我，活腻了你——”

“不是不是。”叶天尧后退一步，“我是想敲门来着，没想到你会出来，有事儿跟你说，大事儿。”

“什么大事等我梳洗后再说。”云萝绕过他出了门，到溪边打了些水，慢慢悠悠的梳洗，再回来时他已经急得在门口转圈了。

“姑奶奶你可算好了，这真是大事儿。”叶天尧说着就接过她手里的木盆，把人拉回房间关上门，“探子回来了，说原本先皇在地牢的位置，已经没人了。”

云萝一听就知道是谁的手笔，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两种可能，第一种，是顾明渊痛下杀手，但一点风声都没有，有些不正常，第二种呢，就是他在等我上门。”

“嗯？我们做的假死替身很逼真，怎么可能会发现？”叶天尧摇摇头，他更能接受皇帝杀了二老这个结果。

云萝坐在床边，腿荡来荡去，“不如我们下山去皇城内看看吧，让我心里有个底。”

“你不是会易容吗，你替我易容，就像给那具尸体易容一样。”她想到了这点，问道。

“那是师姐的本事，我不会，她如今还困在皇城出不来呢，要不还是不下山了，万一被发现……”叶天尧不放心，他更愿意让探子再去打探。

云萝从衣柜的包袱里拿出一张面纱遮住脸，“现在就走。”

“好吧，那你得谨慎些，若是有什么不对就赶紧走……”叶天尧拗不过她，就选择了妥协。

舟车劳顿，大概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才到城门，一大堆衣衫褴褛的百姓想要进城，被守城门的卫兵拦住，一个一个检查。

云萝好奇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就拍了拍眼前排队的大姐，“大姐，想问一下，你们在这儿排队干什么？”

城门边护城河水流湍急，放下的木桥足足有半米厚十米宽，这么多人上去，还真可能承受不住，只能排队慢慢来。

大姐挽着头发，嘴唇干裂，身上还背着包袱，怀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心情似乎不错，她一问，还就真的回答了。

“皇恩浩荡，颁布政令，每家每户若是生下男婴，每月可到官府领5文钱，生下女婴则可以领6文，我们这些人是小地方没官，又离皇城近，才到这里来找官老爷领钱的。”她说完就往前走了两步。

云萝也注意到了，来来往往的人怀里都抱着婴儿，有的甚至抱了两个，城门的侍卫脚底下放着几麻袋铜钱，登记完给钱就走。

“女婴竟然还多给一文。”叶天尧冷不丁说了一句，吓了云萝一跳。

她回头瞪了叶天尧一眼，“弃婴多是女婴，刚打完仗人丁稀少，没有新增人口怎么行？若女婴太少，以后是个大隐患，这也算是一个办法，迅速壮大人口，还能让家家户户养得起孩子。”

前面的大姐听得头晕眼花，笑了笑，“这姑娘一看就读书，咬文嚼字的。”

云萝看着前面一些人拿过钱高高兴兴的回去，这些钱够买一斤肉了。

“没想到，你竟然能看得这么透彻。”叶天尧一时半会儿想不了这么深入，看着回去的人都喜上眉梢，的确是个好法子。

“因为这是我……”云萝欲言又止，这个新生儿少的问题历朝历代都会发生，父皇把持朝政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还是她引用了史书的典故，和哑巴说的。

这话只能跟他说，万一透露出口风，一定会被定罪，干政的风险谁都担不起。

“嗯？”叶天尧等着她说，又见她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这条队很快就到了尽头，等到了云萝他们，卫兵左右打量，问道：“你们夫妻俩没孩子吗？”

“兵大哥，我们是进城的。”云萝轻轻一笑，回答道。

卫兵上来检查了下二人的装束，大手一挥让人进去了。

云萝看着人来人往的皇城，一眼就注意到了挤满了人的告示栏。

她跑过去想看，前面堵着那么多人看不清楚，不得不踮起脚尖，蹦哒着想看清楚，看了几次，都有些累了。

叶天尧过来拉着她的胳膊，挤进了人群。

“让让，让一让。”

“谢谢，麻烦了。”

人这么多，他们俩硬是挤出了一条路，挤得满头大汗，在看清告示的那一刻，叶天尧下意识的看向云萝。

“悬赏，见到此女子者可上报朝廷，赏金……黄金十两？”云萝瞪大了眼睛，“悬赏我？黄金十两？”

“看来你猜的不错，皇帝发现尸体是假的了，或者他疯了。”叶天尧满脸愁云，拉住云萝的胳膊，把人拽了出去。

与此同时，皇宫内的冰窖里，赫然躺着的是那天的尸体。

顾明渊披着狐皮大氅，看着冰床上的尸体，嘴边挂着深不可测的微笑。

偌大的冰窖里摆着成百上千的冰块，一进来就寒气逼人，外面有重兵把守，谁都不能踏入半步。

云萝啊云萝，真不愧是你，做的这么真，都把我骗过去了。

他前日到冰窖想看看尸体，那天眼盲不曾真的看过，之后郁结于心没往尸体这边想，等真的看到时，远远比想象的可怖。

顾明渊伸手整理了一下尸体乱糟糟的头发，掏出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在脸上的血迹。

他对尸体没有常人的恐惧，之前替家人收尸时，也是整理好外观才掩埋，内心早已干涸，如行尸走肉。

他擦的很认真，手指再次抚摸过冰冷的脸颊时，碰到鼻梁，竟然碎了！

他那时眼盲，光靠手摸竟也没怀疑。

顾明渊弯腰站在尸体旁，一点一点用手指按压着脸，用来易容的膏药经过低温冷冻一碰就碎，越清理他心跳就越快。

直到清理完后，才展现出了一张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