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门坐落在群山之上,隐藏在森林之中,一般人找不到这个地方,一些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都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云萝亦是如此。
她在这里待了几天,天气冷,房间里只有炭火没有地龙,晚上的被子潮湿,盖在身上有些难受,第二天她就把被子拿出去晾晒。
这里的人都神神秘秘的,常常遮着脸不以真面目示人,和之前的顾明渊一样……
不对,她怎么又想起这个人了。
云萝摇摇头,好不容易把被子搭在石头上,转眼瞧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叶天尧躺在了另一块大石头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看着天空发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琴姐回来了吗?”她双手叉腰放眼望去,在视野的尽头坐落着巍峨的皇城,离这里很远。
“不知道,她没有回来,估计是出事了。”叶天尧语出惊人,云萝看着他,“啊?”
出事了还这么淡定。
“我说,估计是出事了,这两天师父不在,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叶天尧昨晚回来没有见到鬼琴,就知道她应该回不来了。
救了一个又搭一个,与顾明渊打交道,无异于虎口夺食。
“完了,琴姐要是落在顾明渊手里,她……”云萝脸色变得凝重,靠在石头上,眺望着不远处的皇城。
叶天尧抬手遮住眼睛,没有说话。
云萝摸不清楚顾明渊到底城府有多深,以为逃出了皇宫,就能逃离这个人,现在一想,是自己太单纯了。
“今早探子来报,说上次求我姽婳门办事的人已经被诛九族,我们恐怕已经被皇帝盯上了。”叶天尧思来想去,还是跟她说了,心中难免愧疚。
“抱歉啊,本来想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只是能力不足。”他转头,冲云萝无奈的笑了笑。
“我怎么可能靠你过上安稳日子?大势所致,你我皆是被洪流冲散沙砾。姽婳门乃是特殊之地,历代朝廷从不插手这里,顾明渊如果要攻打这里,恐怕只会有一个可能。”她迎上叶天尧的视线,眼神坚定,“那就是为我报仇。”
叶天尧听了进去,从石头上坐了起来,若有所思,“我们好不容易救了你,怎么会再轻易把你还回去。”
“你傻不傻?”云萝皱眉,看着天边的皇城,“你之前有没有去探过我父皇的位置?”
叶天尧点点头,提起先皇,他脸色有点难看,看着云萝柔美的侧脸,张张口,似乎是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你探过我父皇的位置,恐怕皇帝早有察觉,皇城虽大,但一点风吹草动他都心知肚明,恐怕早就设好了圈套。”山上起了风,吹散了头发,云萝顺手把头发掖到耳后。
她注意到叶天尧的视线,轻轻一笑,“你想说什么?”
叶天尧摇摇头,手摩挲着身侧的石块,身上的劲装被洗得发白,款式还是前朝的样式,他就是被历史车轮压倒的石子。
“公主,你确定要救先皇吗……”他低头,手渐渐握紧,脑海里想起当时场景,不寒而栗。
“当然,父皇小时候最疼我了,只不过后来老了有些糊涂,我怎么能丢下他和母后不管呢。”云萝下意识反驳回去,嗅出一些话里奇怪的味道,转身跑到叶天尧身侧。
“你都知道些什么?”她很好奇,专门过去逼问。
叶天尧目光躲闪,转身要走,又被她挡住了去路,竟然被一个小女子质问的抬不起头,他有些懊恼。
“快说啊,扭扭捏捏。”云萝有些不耐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
他一看对方誓不罢休的样子,有些怨自己为什么沉不住气,如今被逼到这儿了,只得长叹一口气,“新帝登基那日,我去接你,是……”
云萝的记忆被拉回以前,那天雨夜,伸手不见五指的破庙,残垣断壁的泥人,还有三哥那扭曲的面容,喃喃道:“是要杀了我?”
“你怎么知道?”叶天尧自认为隐藏的很好。
“三哥说要让我陪葬,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那日我在公主府就被带走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要杀了我,恐怕那双手已经杀过不少我们的兄弟姐妹了。”云萝道。
破城门那日,她还在公主府里待着,都不知道那惨无人道的杀戮,等大门被砸开时,她看到的顾明渊已经是一身崭新的朝服了。
“你都猜到了,那你还想救先皇?很可能他……”叶天尧不想说了,剩下的话说不出口,让他也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你那日为什么救我?如果没有你,云萝早就随南周一起死了。”云萝不想去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她大致能猜想到,在看不到的地方,应该有些龌龊的交易。
叶天尧被问住了,我了半天,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脸上,诚实道:“我不愿滥杀无辜,那天,三皇子已经杀了很多人了,你那么鲜活,不应该死。”
“所以,你为了救我,杀了自己的主子。”云萝看他的目光不禁带了些探索,这个看上去斯文正义又带点诡异的
男人,好像有点意思。
那种挣扎,与自己作斗争的矛盾,最后愿意出手救她。
“你也会为了自己心中的正确,而背叛我吗?”云萝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平静。
叶天尧咽了口唾沫,目光坚定,摇摇头,“我不会,公主,在我奄奄一息被你救下来的时候,在我活着被带到姽婳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要救你,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辜负你。”
云萝听这话,内心没有太大触动,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常常靠说了什么话,叶天尧不管是不是真心,反正二人现在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嗯,我知道了,起风了,我要回去了。”她简单说了两句,并不想深究真假,转过身走了两步,狂风卷起衣衫,吹得人站不稳。
叶天尧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公主,我不会背叛你。”
云萝回头,吹乱的头发里是一张平静的脸,她看着叶天尧,又或者,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哑巴……”她神色恍惚,眼前的男人穿着侍卫的衣裳都那么板正,俗气的装饰他穿上就不一样。
玄铁所做的面具将他的上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繁琐的花纹从眉心开始蔓延,最后绕到脑后,粗略一看,像是世家公子的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