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渊能得到她的服软，心里便有了莫大的成就，见人哭的梨花带雨，于心不忍，于是便软下了语气，哄道：“有朕在，谁都不可以欺负你，那日是我错了，你若是不满，现在想报仇都可以。”

他说完就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掉云萝脸颊上的泪珠，像是在端详西洋易碎的珍宝，这副模样和之前判若两人。

他现在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那个被她救了一命，举目无亲的可怜人。

云萝不断啜泣，面对这难得的真话不为所动 ，主动握住了他的手，道：“陛下，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之前都是误会，年糕已经用她的死来让我醒悟了，现在我只想求你三件事……”

顾明渊神色平静，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自己刚刚罕见的真情流露都没有被她放在眼里，目的这么明确，想来是已经铁了心了。

“你直说便是。”云萝的手那么冰冷，像她冷静的内心。

男人常年练剑的手掌分布着薄茧，修长坚硬骨节分明，足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包裹着云萝柔若无骨的柔夷，刚柔并济，似乎天生就是一对。

云萝咬住下唇，似乎很纠结，故而叹了口气，小声道：“年糕可怜，为了我的错误没了性命，求陛下替她风光大葬。”

“这简单。”顾明渊把玩着她的手指，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第二件事，就是我在这里太闷了，求陛下解了我的禁足，我已经知道这孩子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了，不会再去做一些傻事.。”云萝说到这儿心里就不住的恶心，声音越来越小。

“是朕当日太生气了，许是杀人吓着了你，这禁足……”顾明渊欲说还休，话里有话，要是答应了她，下一秒可能她就会离自己而去。

云萝不满地转身，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出于对她动手的愧疚，患得患失的感觉折磨的人都快疯了，“朕答应你，朕什么都答应你。”

“还有那日救我一命的叶天尧，也一并放了吧，算是陛下替我还的情分。”云萝看他让步了，一时心急，便说出了心中所想。

顾明渊面对她这赤裸裸的目的，暗暗苦笑，云萝瞬间紧张起来，咽了咽口水，仿佛可以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

会不会是太过明显，被发现了……

她这样想着，心里想了好几个理由要怎么去圆这句话。

眼前这个人太可怕了，上一秒谈笑风生下一秒就可以翻脸，她猜不到顾明渊的心思，只能一步步小心试探。

察觉到她紧绷的身子，顾明渊就心软了，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只要你愿意，朕什么都答应你。”

云萝暗暗松了口气，转身看着他，一点点小心靠近他的怀里，轻声道：“多谢……”

这一夜，云萝像只安静的小猫，乖乖靠在他的怀里，睡的十分安稳，时不时会嘀咕一声好疼。

这伤口能不疼吗，疼得她夜不能寐，更让顾明渊寝食难安。

夜深人静，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顾明渊望着怀里人的睡颜，久久不能入睡。

国家覆灭，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身为王族，连简单的体力活都不会干，睡在一群食不果腹的乞丐堆里。

之前他锦衣玉食，现在像只牲口，被拉到集市去卖，所有的尊严被踩在脚底下，当个物件被卖出去。

浑浑噩噩的被人买进了公主府，干一些洒扫的活，直到有一天，精神和身体的承受到了极限，直直晕倒在了井边。

旁边还有几桶水，路过的奴才为了省力，陆陆续续地将他打的几桶水提走，丝毫不管这个仆人的死活。

底层下人连基本的温饱都顾不了，公主府表面风光，外面动荡不安早已伏尸遍野，上头抠抠搜搜没有油水，下人的命不是命。

就在顾明渊以为他要死在这里时，脸上冰冷的面具动了动，似乎有人要把这个铁家伙拿下来。

他瞬间睁开眼睛，迅速弹起，忘了敛起锋芒，一把抓住那人手腕，稍稍用力，就听到了惨叫声。

七尺男儿被他拧断了胳膊，跪在地上哀嚎，这一幕全被站在一旁的公主看得一清二楚。

顾明渊用完了力气，差点一头栽倒下去，直到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身手不错，有兴趣做本公主的侍卫么？”

他听声音，抬头望去，幽兰的香味第一次占据了他的脑海，闻惯了尸臭，这次到让他难以忘怀。

惊为天人的脸上带着高傲的神情，居高临下，容不得别人拒绝。

他就这样看着她，嗓子肿的难受，张嘴说不出话，为了抓住这道光，想都没想就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个哑巴，那以后就叫你哑巴了。”云萝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他不知道怎么被救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从低等下人一跃成为贴身侍卫。

小公主娇纵，却格外心善，面上嚣张跋扈，内地里心思细腻，

一次外出上香，回来时遭遇劫匪，顾明渊身为侍卫，为了掩护她被砍伤了胳膊。

他早已麻木，不以为意。

云萝亲自为他上药，还流了一滴眼泪。

那滴泪，滴在了他干涸的内心，爱他的人早已入了轮回，这一刻似乎又有人来关心他了。

他不禁为之动容，粗糙的手拂上了她的脸颊，柔软的肌肤好似一潭清水，短暂的滋润了一下他贫瘠的内心。

日日夜夜的相处，他无微不至的守在云萝身边，了解她的心性，明白她的心思，可就是这样骄傲的人，也会为了一个男人伤神。

看她为人吃醋，吃不下饭，顾明渊心里充满了悲愤，又不愿惹她伤心，还去掩护她的行径。

就这样，云萝在前面走，永远不用管脚下的路。

顾明渊会一步一步给她铺好，看着他的小公主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光鲜亮丽之下。

公主，我将你看作我的神明。

是他夜夜的守护，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是那年除夕，云萝为他亲手绣的荷包。

一针一线，还有她手指上的针眼，无一不在说明自己的重要。

只是生活总会开个玩笑，他注定要为父母报仇，借着他神明的光辉，在这个国家立足，推翻朝政。

两人的命运本来就是不可相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