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一听声音立刻来了精神,明亮的眼睛透过床幔直勾勾的盯着那道由远及近的身影。
这人一定不一般,或许……
柳浮玉包揽了这个脏活,自己心知肚明,面上依旧挂着笑脸,经过昨夜的盘旋,他只有将云萝送出去,才能阻止这场闹剧愈演愈烈。
他掀开帘子对上那道精明的目光时一愣,往后退了半步定住身形,怎么就短短一天的时间,这姑娘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云萝仔仔细细地将人打量了一番,身材纤瘦,肩膀不宽,好在匀称,骨节分明的手白皙干净,给她把脉时也只有拇指与食指指尖有厚厚的茧子。
练习针灸,熟能生巧,这里有茧子,看来连字都很少练,是个医者,不会武功。
“姑娘别恨下官,按规章制度办事罢了。”柳浮玉干笑两声,那道目光就像一条无形的毒蛇,似乎已经缠上他了。
他虽说觉得古怪,但还是掏出了银针,又是针灸又是配安胎药。
其实这次伤口并不大,顾明渊下狠心却没下彻底,只是这丫头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自然难以承受。
“大人,帮我个忙吧。”云萝眨眨眼,立刻换上一副可怜的模样,柳眉微蹙,“替我转告陛下,我想见他。”
柳浮玉专心处理伤口,听她的话委屈幽怨,不禁牙酸,瞥了她一眼,点点头,“嗯嗯嗯,会转告的。”
云萝瞧他这态度,恐怕之前答应自己的并没有传达过去,心里着急,眼前的这个人是个老狐狸,她该怎么见顾明渊。
她转眼瞥见了站在一旁的丫鬟,心生一计,捂着胸口,眉头皱地更深,小声呻吟起来。
柳浮玉收完银针,看人不对,头疼欲裂,事情又来了,“你又怎么了?”
“这儿疼……”云萝脸涨得通红,捂着心口,蜷缩成一团。
“心口?”柳浮玉医者仁心,从药箱拿出一个小圆桶,中心是空的,一头放在云萝心口,自己耳朵贴在另一头。
远远一看,十分暧昧,像是他枕在女人胸口一样。
柳浮玉听了半天,嘀咕道:“心率太快了,大约是最近情绪不稳,大悲太多,以后要注意,不然心口会疼得更厉害。”
云萝面色不改,心中纳闷,还真让这人听出来了什么。
检查完后,柳浮玉收拾一番就走,转身之际在云萝看不到的地方,用手帕擦擦手。
他前脚刚走,丫鬟也跟着出了门。
云萝见人走了,松了口气,开始琢磨到时候要怎么讲。
到了晚膳的时间,门被推开,丫鬟照例给她布菜,布置好就要走。
“站住。”云萝冷声制止,对方果然站定在等候差遣,“扶我起来。”
丫鬟虽拉着脸,碍于面子,老老实实地过去将她扶起,整理好软榻,让她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
“饿了,伺候用膳吧。”云萝前日没有精力,现在缓了一点,开始使唤这些丫鬟。
“奴婢只端菜,不伺候。”丫鬟冷着脸蹲蹲身,像个木桩子在那里站着。
云萝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挺直背脊,往后挪挪,伸手攥住丫鬟的手腕,手上使了巧劲儿,下一刻,丫鬟就疼得叫唤起来。
泪眼婆娑间,她看着云萝那张脸,恨意在心里埋下种子。
“滚,承乾宫容不了你这尊大佛。”她呵斥一声,甩开了丫鬟的手,重新靠在软榻上。
丫鬟被甩在一边,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跑了出去。
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转身便去找皇上告状,哭得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顾明渊烦躁得很,没有给她一个眼神,“云儿出事了?”
丫鬟摇摇头,哽咽道:“姑娘吃得好睡得好,今日却将奴婢打了一顿赶出来了,奴婢无路可去……”
“这点小事也要麻烦朕,尚宫局没人了吗?”顾明渊没听她说完,将狼毫重重摔在桌上,没有了耐心。
“陛下!奴婢瞧见云儿姑娘有意勾引柳大人,定是要处理奴婢,才能保证事情不会败露!”丫鬟一看尚宫局的人来了,连忙说出实情。
顾明渊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云萝,勾引,柳浮玉?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如飞入空中的泡沫,昙花一现,让人怀疑是否存在过。
丫鬟慌了神,摸不准君王在想什么。
“既然云儿不喜欢你,那就去浣衣局吧。”顾明渊整理了一下衣服,“小圆子,去承乾宫。”
“好嘞好嘞,摆驾承乾宫——”小圆子总算见到皇帝有了笑脸,自己做奴才的也高兴。
丫鬟并不知道为何知道云萝这样还会开心,果然伴君如伴虎。
功夫不负有心人,云萝总算是见到了皇帝。
两人隔着屏风相视,云萝先移开目光,翻身朝里,瞧着是在耍脾气。
这招对顾明渊来说十分受用,小孩子心性,自从登基以后,她再也未对自己耍过小脾气。
他挥手屏退
下人,屋内一时就剩下了两人。
顾明渊过去,伸手掀开盖在她腿上的被子,伤口处理的很好,已经不见血了。
他眸色渐深,“疼吗?”
“比上年糕的命,我是不疼。”云萝无法忘记这个小丫鬟为自己而死,即使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也控制不住揶揄。
“年糕?何人?”顾明渊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了,看她瘦削的样子,有些心软,抬手摇摇她的肩膀,“你引朕过来,是为何?”
云萝睁大眼睛,未曾想心里的小九九被他这么容易看穿,干脆不掩饰了,转身面对他,伸手攥住金线所织地衣袖,“陛下,你若想罚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不会讲不该讲的,但求不要这么折磨我。”
她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一下,吸吸鼻子,道:“不必每日送来菜肴,让我爬过去吃,腿虽动不了,但也有自尊。”
“让你爬过去吃?”顾明渊安排了那么多宫女丫鬟,就是为了好好伺候她,结果反而成了亏待她的罪魁祸首。
他心里是想看看云萝会耍什么花招,现在就只顾着心疼她受了多少委屈。
云萝说到伤心处,用手帕捂着眼睛啜泣,抽噎道:“我……我深知自己已不复往日身份,以后不会再轻狂,还求陛下垂怜。”
她哭的可怜,顾明渊伸出手,在她发顶摸摸。
这一伸手,两人的身份,就开始了调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