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大年三十团圆夜,家家户户都是灯火通明。
可对于安远侯府而言,并不是团圆。
柏氏与宋霖争辩多时身心俱疲,只小憩了一会儿便突然惊醒,“阿祥!”
守在床榻边的祥嬷嬷连忙起身,一脸担忧地看向柏氏,“夫人,我一直在呢。”
“倪大呢,可收拾干净了?”
“放心吧夫人,人是我眼睁睁看着断气的。”祥嬷嬷见柏氏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去打热水给她擦身。
柏氏卧在床上,看着祥嬷嬷费力地给自己擦身换衣服,心头哀怨丛生。
也不知道那龙骨什么时候才能运过来。
“阿祥,你说我真的还能站起来吗?”
祥嬷嬷动作一顿,虽然柏氏是她的主子,但她打心底觉得希望渺茫。
且不说那个江神医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能治好柏氏。
听说治病的那些药材样样价值不菲,侯府真的拿得出钱吗?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祥嬷嬷但肯定不能说出来。
她猛地点点头,安慰柏氏:“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夫人一定能够再站起来的。”
柏氏渐渐冷静下来。
外面传来喧闹的动静,惹得她心烦意乱,“外面怎么了?”
祥嬷嬷支支吾吾的模样,惹得柏氏更加厌烦。
“阿祥,外面到底怎么了?”
见柏氏真动怒了,祥嬷嬷一脸为难:“夫人,今天是年三十大年夜,侯爷让人备了丰盛的酒席,正……”
柏氏气得将手边能拿到的所有东西都丢了出去,发泄她无穷无尽的怒火。
“夫人你千万不能生气,江神医说了生气伤肝,夫人你要多为你自己着想啊。”祥嬷嬷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
“云儿呢,还有南栀呢,他们为什么不来见我?难道他们都和宋霖还有那个贱人在一起吗?”柏氏面目狰狞地嘶吼着。
“不是的夫人,少侯爷从庄子被送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肯见。少夫人她还在庄子上处理杂事,今天实在赶不回来。”祥嬷嬷连忙解释。
“那柏家呢,我大哥可派人来了?”
柏家?
自从柏氏不再偷偷往娘家送钱,柏家几乎断了和她的联系。
昨天祥嬷嬷用自己的钱准备了几样像样的点心,让孙二送到柏家。谁知孙二气急败坏地回来,说柏家根本不让他进去。
夫人受伤多日,也不见柏家派人来看望她,这分明是是不打算走动了。
柏氏凝望着祥嬷嬷,豁然明白了。
“好、好,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嫂嫂,当初一口一个夸我能干,能嫁入侯府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呢,我落难了他们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
泪水自眼角滑落到手背上,烫得厉害。
***
百里外的萧山县,一行人敲锣打鼓,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哎呦这不是演百戏的吗,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啊今天接到大买卖了,有人请我们去庄子上演百戏,给了不少银子呢。”百戏队伍里的人笑呵呵说道。
周遭的人露出羡慕的目光,还有小孩子扯着爹娘的衣服,说想去看百戏。
“一起去没事,请我们的人说了,今天晚上越热闹越好。”
有这句话,附近的乡亲们脸上喜气洋洋,给家里的孩子穿上新衣服,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朝着庄子走去。
二进的院子里,一桌接着一桌的佃户来给南栀敬酒。
南栀最后实在喝不下了,连忙扯过一旁的陆凌舟,“陆大人可也帮了不少的忙,你们别忘记他啊。”
于是一窝蜂人又去找陆凌舟敬酒了。
面对淳朴的佃户们,陆凌舟不好意思板着一张脸帅脸,只好来者不拒。只见他才饮完杯里的酒,立马就有人给他倒满了,敬酒的人简直是应接不暇。
南栀用手撑着脑袋,见陆凌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一杯接着一杯,当即忍俊不禁。
谁能想到在望京被朝臣惧怕的菩提门督主陆大人,在这乡下却这么受欢迎。
“外面来了演百戏的,大家快出去看呐,可热闹了!”忽然有小孩子从外头跑进来,兴高采烈地喊道。
陆凌舟正愁找不到机会拒绝,连忙站起身:“那是少夫人特意为乡亲们请来的,大家伙都出去瞧瞧热闹。”
百戏多有意思,孩子扯着兄弟姐妹一起跑出去,大人们搀扶着自己的爹娘慢悠悠走出去凑热闹。
院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冷清下来。
夜里本来就冷,原本院子里有许多人还感觉不出来,大部队一走,冷风呼呼地往院子里刮。
“阿秋。”南栀被冻得直打喷嚏。
下一瞬,一件温暖的大氅将她包裹起来,那阵让人熟悉的檀香味再次袭来。
南栀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向给自己披衣服的人。
一个人影、两个人影、四个人影……
“别动!”南栀呵斥一声,“你…你别总晃来晃去的,赶紧停下,不
然…不然我打你嗷。”
相对于已经上头的南栀,陆凌舟酒量过人,方才那么多人来敬酒也只是喝了个半醉。
“你喝多了,我带你回房间睡觉。走。”陆凌舟担心看戏的人回来,看到南栀醉酒后的丑态,握住她的手腕就要把她往西厢房里带。
谁知南栀起来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径直倒进陆凌舟的怀里。
“你。”被结结实实撞到了胸口,陆凌舟脸一黑。他又担心被其他人看见坏了南栀的名声,正要将她推开扶正时,怀里传来一声糯糯的声音。
“陆凌舟……”
听见她的呼唤,陆凌舟的脸还有耳朵渐渐变得滚烫。
肯定是喝酒喝多了的缘故。
“陆凌舟……”
陆凌舟眸底的欲望在翻滚,他忍不住低下脑袋到她唇边,嘶哑着问道:“喊我做什么?”
“你…你真的和我认识的那个陆凌舟不一样。”
“哦?你还认识其他陆凌舟呢?”陆凌舟单手扶着身形摇晃的南栀,另一只手轻捏她的下巴,让她扬起脑袋看着自己,觉得有几分好笑。
“那你认识的是怎么样的陆凌舟?”
南栀呆愣地与陆凌舟直视,双眼湿漉漉的,脸颊也泛起潮红。
她凝望了许久,耷拉下的眉眼多了几分哀意。
“你、你应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吧?”不知道为什么,南栀突然哭了起来,她抬手摸向陆凌舟的脸,哭道,“你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陆凌舟神色一僵,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睡觉。”他脸上浮现起几分被人一眼看穿后的恼意,当即不由分说地将南栀拦腰抱起。
他将南栀放在西厢房的床上,正欲离去时却发现南栀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
陆凌舟盯着她许久,最后微用力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袖。
门轻轻被关上。
已经陷入沉睡南栀小声嘟囔着,“陆凌舟,你…你不应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