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太过疲惫,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过她心里记挂着事情,睡了两个时辰不到便醒了过来。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透过窗户她看见外头灯火通明。
出来时外头人声鼎沸,原本还算宽敞的大庭院里摆满了桌椅板凳,另一边支起的几口大锅正咕咚咕咚煨着鸡鸭,走近了香气扑鼻。
“少夫人好。”
说话的应该是庄子上的佃户,南栀连忙点头回应。
“少夫人好。”“少夫人好。”
紧接着几乎所有人看到南栀,都面带感激地问好,热情得南栀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身朝着一个方向望过去。
只见陆凌舟倚在影壁一角,正和焱风说了什么后抬头,恰好和南栀对视上。
不用说,佃户们齐齐出现一起帮忙筹备年夜饭,还有他们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肯定是因为陆凌舟。
南栀心情很好。
她正要朝着陆凌舟走过去,忽然出现几个孩子拦住她,三妞更是嘴巴甜甜地喊她少夫人姐姐,还要把在冬天好不容易找到的草花送给她。
南栀看着眼前一个个眼底都透着淳朴的孩子,忍不住心生欢喜。
“少夫人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三妞被南栀抱在怀里,两只小手环住她的脖子,最后竟红着小脸在她脸侧亲了口。
“我们三妞也很好看啊。”南栀用鼻子蹭了蹭三妞柔软的小脸,听见小肚子传来咕咕叫的声音,她忍俊不禁,“三妞饿了呀,不着急,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旁边在干活的妇人们见孩子们缠着南栀,唯恐他们小孩子不懂事说错了什么,连忙上前要把孩子们带走。
“不要紧的。”
“今天虽说宴请大家一起吃年夜饭,但我委实找不到帮手,还得麻烦你们。”南栀见每个人忙得热火朝天,心里有点小愧疚。
“少夫人你说这话可就是折煞我们了。”
大家伙这几年都吃尽了苦头,南栀一来,不仅铲除了欺压他们多年的胖子等地痞流氓,又承诺一定会严惩倪大。
他们终于也算是苦尽甘来,没想到南栀又说要宴请他们吃年夜饭。
本以为是客套话。
可他们来了以后都惊呆了,那猪肉的膘老厚了,鸡鸭也都是只只肥硕,连大白菜都是水灵灵的。
此时在他们心里,南栀就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长得又漂亮心地又善良。
关键还有本事。
南栀被他们夸得不知不觉红了脸,脸上的笑意也更甚。
最后好不容易才从大家伙的夸赞中脱身,她见陆凌舟仍站在影壁那里,便走了过去。
方才三妞悄悄告诉了她一个小秘密。
南栀没忍住笑了出来,朝陆凌舟喊道:“我说是谁做好事不留名,原来…是六大人啊。”
正要开口的陆凌舟顿时语噎。
越城那里的人说的都是官话,可庄子上的庄稼人说话总是夹杂着越城的口音,陆大人就变成了六大人。
南栀昨晚径直喊他名字,今日更是和其他人一起调侃自己,胆子还真变大了啊。
陆凌舟看向勾起明媚笑颜的南栀,眼底却也不知不觉染上了笑意。
两人对望片刻。
南栀倏地回神连忙收起笑容,莫名觉得耳尖特别烫。
她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问道:“陆大人,我方才好像看到了焱风,他带着倪大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
然后呢?
久等不到下一句话,南栀有些恼,这人怎么变成问一句才答一句的木疙瘩了。
没办法,她只好再问:“那倪大可招供,他为什么要把庄子上的佃户赶走吗?”
“倪大死了。”陆凌舟慢悠悠说道。
“什么?”南栀瞪大双眼,“他怎么死的,难道…是畏罪自尽?”
“你还记得当时我跟随胖子,在正房里发现了一个密室,密室里放满了倪大这些年经营的账本吗?”
南栀点点头。
陆凌舟觑了眼她,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那里不只有账本,其实还有倪大这些年和侯夫人往来的书信。”
“早在四五年前倪大才接手庄子时,他就和侯夫人有书信往来,这些年他一直在做假账,克扣下来的钱和侯夫人一九分账。”
后来倪大的胃口应该被越养越大,不再满足于从柏氏手指缝中漏下来那点钱财,于是私设赌坊。
倪大不仅让胖子等人把佃户们拉进来赌,他自己也在赌。
之所以想把佃户们赶走,估计是觉得柏氏心狠手辣,并非良主。
把人赶走,到时候把庄子偷偷抵押出去,他才好逃之夭夭。
“可即便如此,倪大现在是良籍,他的所作所为罪不至死,他又何必畏罪自尽。除非,他是被人害死的。”
南栀心里有个猜想,“莫非是柏氏?”
“八九不离十。”
倪大这些年可给柏氏挣了不少“私房钱”,没想到这
颗棋子她说杀就杀了。
安远侯府里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南栀背后荡起丝丝寒意,看来日后和柏氏的相处中,她也该多加防备了。
“你之前看到的《送子天王图》,应该也是别人输给他的。”
《送子天王图》?
南栀记得,那幅假画当初明明是她亲手交给宋照云,怎么会通过赌坊最后落在倪大手里。
宋照云虽然不是好人,但他自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不太可能会涉赌。
他当时到底把假画给了谁?
南栀自顾自琢磨着,浑然没有发现陆凌舟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里,夹杂着几分探究之意。
方才焱风还告诉他,《送子天王图》于四五年前被南栀买走,随后作为嫁妆随她一起到了安远侯府。
难怪她当时一眼就认出了那幅画。
如果画是被人暗中偷走,几经辗转才会落到倪大手里,南栀为什么不和他说?
南栀,你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