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郑辉终于交代了，不过真相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无法接受。

一听到将会按谋杀或者叫故意杀人罪起诉，薛郑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陈凡从未见过一个人的崩溃来得这么彻底而直观。

眼见整个人无法坐直身体，额头的汗珠纷涌而出，原来还算俊俏的脸五官瞬间扭曲，露出狰狞的神色，皮肤的血色刹那间消失，变成青白暗淡的样子，让人几乎无法直视。陈凡一度以为需要叫医生了。

宋德明的经验极为丰富，嫌犯的表现还在他预计范围，同时这个效果让他深深佩服老领导的犀利铁腕，示意陈凡给薛郑辉倒了杯水，看着男人哆哆嗦嗦地喝下去，冷冷地等着他开口。

果然，薛郑辉喝完水，愣了一会，颤声都交代了，他果然有21号晚上20:45-23:00的不在场证明，还很确实，是人证。

专案组办公室里，宋德明铁青着脸，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其他人也不好贸然开口，都保持着沉默。一切证据都已经闭环，本来最后取得嫌疑人的口供就能办成铁案。

结果最后确实取得口供了，但是完全推翻了原先的设想。回头一看所有收集的证据反而都变成了无用之功。

“或许，”陈凡起了个头，看了看宋德明的脸色，“或许，薛郑辉是急了乱攀扯？”话里微弱的底气暴露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相信这个可能。

欧阳警官看了看宋队长，谨慎地说：“这个可能性不是太大，且不说已经上升到谋杀的高度，他自己也知道轻易攀扯个人于事无补。就他说出的这个事和这个人来看，虽然让人匪夷所思，但反而让我觉得不像是假话。”

看着宋德明依旧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欧阳警官继续道：“小吕他们已经去把人请回来协助调查了，到时候问问看再说。”

“宋队，有发现了。”一旁的电脑前，调看监控的年轻警察回头大声说。

众人起身过去，围在电脑屏幕前，“您看，这是“久境遇见”餐吧垃圾后厨的小门，平时作为垃圾通道使用。”年轻警察拖动着监控，定格到了关键的画面，“这是21号晚上20:05分左右，目标进入了餐吧，23:05分左右离开餐吧。”

“久境遇见”的摄像头是高清设备，自带夜光功能，目标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不过露出的眼鼻部分通过专业人脸识别软件的对比，与在系统中调取的目标日常照片高度吻合，基本上可以判断为一个人。

薛郑辉的供述中，他在众人视线范围内消失的这段时间，确实没有离开“久境遇见”餐吧，只不过不是在照应当晚的生意。而是在他设置的小房间内与情人密会偷情。

单单这点还不至于让宋队长失态到懒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关键他供述了这个情人的身份之后，宋德明有一种抄出配枪砸到那张脸上的冲动。

“马勒戈壁的，”宋德明看着监控的截图与照片的比对结果，喃喃道：“我是真没想到，这个王八蛋不但是个双向插头，而且密会的还是这个人。”

是的，薛郑辉的“情人”是个中年男性，而且，是宋德明队长认识的男性。

刘培宝局长四十三岁就任省会城市的土地局长，副厅级，在中国的政治生态里，妥妥算得上年富力强的新星。在中国的任免习惯中，能完美抓住每一次上升机会的官员，除了有领导刻意的栽培与赏识，自身的能力与努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在他硕士毕业后这10几年的工作生涯里，各种面谈的场合多不胜数，哪怕面对再高官阶的领导，也能稳住心神，侃侃而谈。

但是今天，被警察从办公室请走的经历却是从未有过的，虽然对方客气的说是配合调查，但他明智得没有打一个电话也没有找任何关系，选择了低调配合。

这10几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能让警察上门传唤一个实权部门的副厅级领导，必然有了非说不可的理由和坚如泰山的铁证。

来的仓山分局的询问室，单独呆着的这小半个小时，刘培宝的脑子里如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一般不停过着各种记忆。按道理说，他最应该担心的事情，不应该由警察出面来传唤配合调查。

但是他又想不出来，有哪个事情会牵扯到这个部门。想着心里不由有点发虚，面对可预见的滔天洪水，他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垒好了厚实的堤防，可猛一回头，忽然发现自己身后已经汪洋一片。

询问室的门开了，鱼贯进来三个警察，两男一女，其中一个中年男警察刘局长认识，市刑警大队的宋德明大队长，此人在警务系统风评极好，一见到他，刘培宝悬着得心揪得更高了一点。

“刘局长，不好意思啊，百忙之中耽误您工作，要让您专门跑一趟。”宋德明的语气淡漠而客气，听不出特别的感情。

“宋队长，太客气了，”刘培宝面露微笑，“我想要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情，你也就给我打个电话，特意上门来了，我哪里还敢不来配合，哈哈。”

宋德明无视了对方言语中暗藏的机锋，低头假装翻了翻材料，问道：“刘局长平时都有什

么爱好吗？”

“呵呵，老宋啊，不用兜圈子，年前事情也多，咱们就开门见山说正事吧。”刘培宝看宋德明这样的提问方式，反而放松了一些，“对了，不能真把我当犯人对付吧，茶也不给倒一杯，呵呵。”

宋德明挤出一丝微笑，示意陈凡给刘培宝倒了杯茶。后者结果一次性水杯，轻轻吹了吹，慢慢品了起来，仿佛杯中泡的限量的大红袍而不是简单的袋泡红茶。

欧阳警官饶有兴趣地看着，嘴角若有若无地浮起一丝玩味的微笑，侧过头看了看宋德明。宋队长抽了抽嘴角，清了下嗓子，问道：“那不兜圈子，就想问问您，有个叫薛郑辉的您认识吗？”

刘培宝听到这个名字，猛地一颤，整个身体紧绷了一下，随即松缓下来，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小口淡淡道：“哦，假如不是同名同姓得话，我倒是有个亲戚是叫这个名字。”

“薛郑辉，男，1986年生人，“久境遇见”餐吧的老板，是同一个人吗？”宋德明不咸不淡地问。

“那是同一个人，”刘培宝镇定地回答，嘴角还保持着一丝礼貌的微笑，“说起来是我比较远的一个表弟，读书不用功，小小就在社会上混了，这几年专门做餐饮，又碰上疫情，做得也不容易。”

“2021年12月21日晚上，20:00-23:00之间，你们见过面吗？”

刘局长微微一怔，略一思索，“我想想，那天好像是星期二，对了，我们见过。”

对方承认得这么轻描淡写，倒是让宋德明一愣，“将近三个小时你们一直在一起吗？期间薛郑辉有没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