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天他主要跟我诉苦,最近生意一般,资金上也有一些问题。”刘培宝答得神情自若,“因为是毕竟还是亲戚,我就安慰了他几句,也帮他出了点主意。聊着聊着时间就过了,中间他倒是都没离开过。”
“薛郑辉被我们拘押已经有一阵了,刘局长知道是为什么吗?”宋德明问道。
“呃,倒是之前听说了,不过我想还是相信我们公安机关,有问题就接受调查,没问题也不会冤枉好人么,所以也没有详细去了解。”刘培宝依然保持着微笑直视着对面的三个警察。
“薛郑辉牵扯的是人命官司,”宋德明一字一句地说,紧紧盯着刘培宝的反应,“现在,您给他做的这个不在场证明,事关重大,具体案情我不能披露,不过请您一定配合,把详细情况说清楚。”
“嗯?”刘培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所不解,“宋队,如果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时间段,我可以给他做一个证明,那个时候我们正在聊天,其他的么,我就不知道了。”
“只是他的口供上,说的可不是你们是在聊天。”宋德明淡淡地说,话音刚落,对面的男人明显又一抽。
“嗯哼,那个,”刘培宝清了下嗓子,“时间也有些久了,要回忆具体说了些什么,有点为难,我也只能保证这段时间我们是在一起,其他如果有什么重要的,我倒是不记得。”
“刘局长,我们公安部门只负责法律禁止的行为,不属于法律规范的事情,我们是不管的。不过哪怕现在社会比较包容,不过作为一个党员,生活作风和私德还是要遵守党的纪律。。。。。。”
宋德明还没说完,刘培宝双目一睁,语气转为凌厉,“宋队长,你是什么意思?公安局什么时候干起纪委的活了?你们要调查情况,我已经很配合你们工作了。今年安征迁的工作任务很重,黄书记,郭市长几次专题会议催问进度。”
“我记得你们周局长也有几次列席,明确表示要支持我们工作。”刘培宝说着,坐直了下身体,“如果有没其他需要向我了解的,我想今天可以先到这里了。”
欧阳勤奋看着这场面,偷偷瞄着宋德明的脸色,后者听着这些,脸上明显闪过一道青气,沉声开口道:“刘局长,你大概不知道,你跟薛郑辉“聊天”的那个小房间有好几个摄像头吧?”
这个消息显然完全超出了刘培宝的预计,他愕然张了张口,没发出任何声音,脸色迅速灰败起来。
“不过12月21日晚上,所有摄像头没有开启。”宋德明说着,看着刘培宝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但是在之前的记录中,我们找到了3段你和薛郑辉的不雅视频。”
“不雅”两个字,宋德明用了重音,如一颗飞啸而去的子弹,击中了刘培宝的要害,“自然这些与案件没有本质的关联,你现在需要配合的就是如实供述当晚的细节,并加以签字确认。”
“我知道了,你给我纸笔,我自己写。”刘培宝颓然到,这事可大可小,目前最主要的还是尽快脱身再想办法,接过了陈凡递过来的纸笔,很快就把当晚的情况写好,签字按了手印。
宋德明看了看这份书证,虽然无可避免地在细节上都含糊了过去,但是实质上和薛郑辉的口供能互相印证,与监控的记录也是形成了证据上的闭环,不由得心里淡淡一丝失望。
虽然原来他也肯定薛郑辉不会撒这样低劣的谎,但最终确认以后还是有些无奈,这也正式宣告他这近一个月来的努力全部白费了。
“我可以走了吗?”刘培宝已经懒得再做表情管理了,阴着脸说。
“我们这里是暂时没有需要再麻烦您的了。”宋德明又换上了敬语,示意了一下陈凡,女孩忙起身打开了询问室的门。
刘培宝正要起身出门,愕然发现门口站着几个全身制服笔挺的人,领头的一个男士身材高大,四十多岁,看着他微微一笑,“自我介绍一下,巡视组督察员储明,刘局长,后面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2022年1月30日,明天就是除夕,三九已过,春天就要来了。亚热带的容城,感觉尤为明显,气温已经慢慢回升到了15摄氏度以上,白马河边的垂杨柳上,细细碎碎地冒着嫩绿的小芽苞。
江显才定定地站在窗边,窗外春意盎然的景色,往常总能引发他一阵感慨,既有对年华易逝的哀叹,更多的则是对世间繁华的眷恋。此刻,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膝盖的问题,医生建议他不能久站,但今天他在窗边已经站了半个小时了。
早年读书,学得是马列主义哲学,从政后对阳明心学又感起了兴趣,近几年还看起了曾文正公的文集。朝代更迭只是表象,只要掌握权力的人还是一脉相承的中国人,总有些刻到骨子里的习惯和规则是万世不移的。
临近晚年,虽然不能说一切已经都按自己预想的已经非常完美了,但是客观说,基本上人生的每个关键的节点,自己都把握住了正确的方向,在某种意义上说,确实也做到了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原本退休前再提高个半级,以老同志的身
份再发挥一下余热,也是喜闻乐见的常态,但最近的风涌云动,让江秘书长依然敏锐的政治神经,觉察到了一丝的异样。
刘培宝按照自己的授意,在形式上大力配合巡视组的工作,但实际上为了落实市政府2022年的经济发展的布局,又有非常多的具体工作要做,按照一般的规矩,差不多的时间以后,一般巡视组会检查出一些或大或小的历史遗留问题,顺势结束一个阶段的工作。
但没有想到,先是警察上门传唤配合调查,然后在警察局里就直接由巡视组接手了。这样的做法,是属于非常规的,绝对打破一般既定规则的。说好一些,是一线的同志们勇于任事,积极主动,要往不好了说,就是先麻痹目标,一网成擒。
思忖良久,已经被窗外微微的寒风吹得有些遍体生寒了,江显才伸手关上了窗户,隐隐吐出一口浊气,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座机,打了几个电话。
放下了听筒,他稍微沉思了一会,拉开了办公桌底下一个抽屉,拿出了一部手机,连上了充电器,稍等了一会,开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接听没问题吧?”短暂的通话提示音后,对方接起了电话,江显才问了一声,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刘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目前还不好说。”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一次的程序没有太大的瑕疵,不过如果追溯到你在任的时候,就不容易马虎过去,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别人的关注。”
听到对方似乎要回话,江显才加快了语速,“你不用说,听我说,所有事情先缓一缓,我们的组织应该要有自我纠错的能力,你明白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听筒里只有电流微弱的背景音,江显才静待对方消化自己话里的意思,过了好一阵,继续说:“你记着,现在不动了最多也就是历史遗留问题,那个时候你还不在市政府。”
“还有,”江显才最后郑重地说,“企业那边也做好工作,不要闹出另外的问题。我听说他们老板澳洲也有产业,那边刚好是夏天,不妨带家人去度个假。”
“嗯,”电话那头的人轻声但坚定地回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江显才长出一口气,拔下充电器,把手机收放回了办公桌底下的抽屉,很多时候,急流勇退以静制动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分管城建土地的常务副市长李刚放下这部不常用的手机,静静想了一会,拿起组织配发的日常使用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秘书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