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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顾及季淑华

杜建平这几天很慌。

张应慈找他后,他恨恨批了款,那伙人却没上飞机被堵在沿海,官方给的通知叫他胆颤心惊,【全城缉凶,交通管制】。

转即有侍者敲门报告谢琛回了谭园。

杜建平平复下去的心跳再次飙升,谢琛每日往返西城当然瞒不住他这个谭园主人。

他越在意温素,就越不会放过绑架的凶徒。

他心虚之余还有惊惧,他本意瞒着李璨快刀斩乱麻,却误伤了谢琛,而谢琛的动静,李璨一直盯着,他那点手段瞒不过李璨。

杜建平鼻尖冒汗,急得赶去李璨住处。

到了楼下又不敢上去,事情发生这么久,李璨却一直没有找他的迹象。

在京城,年轻一辈的子弟,李璨或许手腕能力不如谢琛,但论阴狠毒辣,他绝对无出其右。

杜建平在走廊里徘徊几息,稳住心绪,才开门上楼。

二楼书房的门开着,女人妖娆的喘息声声声不止,他站在楼梯口等到声音落了才进去。

浓重的烟味里夹杂着类似麝香的腥味。

于兰匆忙整理好衣服,招呼都没打,掩面匆匆出了门。

即使她不掩面,杜建平也会对她一身伤痕视若无睹。

李璨坐在办公桌后,腿高高翘在桌沿,见他来了还给了个笑,“杜总这大忙人怎么还有时间来我?”

阴阳怪气。

埋着狠毒。

杜建平不敢坐下,就站在办公桌前,“您知道了。”

他话说的肯定,李璨却装起迷糊,“我知道什么?”

杜建平捏了把汗,“是我没听您的话。”

李璨拉开抽屉,点了一只雪茄,浓稠的烟雾笼罩,只剩下一双寒光凛冽的眼睛,“什么话?杜总,您还要听我的话?”

话里似有撇清,杜建平这些年完全靠着李家庇护,若是李璨此时撂开他,以谢琛的手段,不出半个月,他做的那些事一分一厘都会被翻出来。

杜建平撑不住,绕过桌子咚的跪下,“我是李家的狗,当然听您的话。”

李璨转了座椅,斜支着头,“那我有没有说过我要温素?”

杜建平冷汗如雨,“我是为您着想,放着她在外面迟早生事,不如干脆绑了送到您手上。本来什么都安排好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谢琛也会在那辆车上。”

李璨点着下巴,“没打算要她的命?”

“没有。”杜建平果断否认,“我就是帮您绑过来。”

李璨没说信不信,杜建平觉得他应该不信的。

李璨这个人看着这些年无甚大成就,不显山不露水。

只有杜建平这种算是自己人的才知道,李家明面上是李春来,暗处却是李璨,他精明,手腕险恶。

京城那圈子,他和谢琛一样深不可测。

“那你过来做什么?”

杜建平扒住他的腿,“谢琛肯定不会放过那帮人,万一深查下去,挖到我……求您护我。”

李璨眼底笑的很冷,“护,我怎么敢不护你,那伙人都敢做污点证人要把我拉下来,要是你出事,是不是李家也得给你陪葬。”

杜建平坚决摇头,“李先生,我这人最本分,上次那是昏头说的胡话,风一吹我就清醒了,您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

李璨捏着雪茄在杜建平手上摁灭,皮肉烧焦的糊味伴着杜建平灼痛到扭曲的脸。

李璨像出了口气,“行了,李家一向尊重他人想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李春来的调令快下来了,你最好把水搅的更浑。”

杜建平软着脚退出门,老天护他,出岔子的时机,正好卡在李春来往上升的节口。

李家对谢家虎视眈眈,谢家也没有忘记当年仇恨,李璨是怕谢家会在李春来升迁的路上埋雷。

要他搅浑水,是要他把谢琛乃至谢家的目光都牵制在昌州。

杜建平心里七上八下的,能把谢家目光引来的,不外乎李谢当年的那些事,可抖出去一分一毫,他最先玩完。

他如今什么都有,最不能承受一点风险。两害取其轻,谢家肯定不能惹,但李璨的交代不能不做。

他如今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先把温素解决再说。

…………

谢琛回到飞羽阁,迎面卷来一阵风,季淑华贴在他面前,堵住玄关。

谢琛顿足,“怎么了?”

“二哥……”

季淑华面色犹疑,不甘,有怨,又有惊。

谢琛等了两秒,她还是不出口。

谢琛皱了眉,拽下手套拍拍她的肩,“季叔训你了?”

“不是……”季淑华咬牙,“二哥,可以不回西城吗?”

谢琛隐约露出审视,推开季淑华进门,“淑华,我不喜欢被人窥视行踪。”

季淑华脸上肌肉很僵。

擦肩而过之际,她鼻尖涌着熟悉的味道,一种茉莉的清幽,不够天然,透着化学添加剂的杂味。

是她在幸福家园也用过的一款沐浴液香,她以为是谢琛为她准备的,初到昌州那几日也用过。

后来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闻到,那些洗漱用品就被她全部丢进垃圾桶。

季淑华如鲠在喉。

“不用窥视。”季淑华定在门口,“所有人都知道你在西城。”

谢琛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拉开茶几抽屉摸出烟盒,“什么意思?”

季淑华走到他对面,茉莉味道又浓,她赌气,“我叔叔也知道,他还问我为什么不反击。”

谢琛腰背绷紧,眼神带了一点锋利,“淑华。”

季淑华被激地眼神跟着凉下来,“二哥,你从未用这样语气叫我,你想警告我?”

火苗明明灭灭,谢琛森黑的眼睛也晦暗,“我信你不会做出阴私事。”

季淑华怔地发笑,“二哥是信我,还是替温小姐做警告预防?”

“信你,你是我用十年亲手教出来的。”谢琛面孔被烟雾遮住一般,只剩一双眼睛,专注认真。

季淑华僵住,半晌,她错来视线,“二哥,你这话,我信,可我叔叔不会信。”

谢琛微不可察皱眉。

季淑华其实不是无理纠缠的人,从未这般来来回回的缠闹,话眼还一直点在季望平身上。

谢琛挥散烟雾打量她,“你刚才不让我回昌州,是因为你叔叔?”

季淑华沉默,她叔叔她了解,问出口的事,在心中定是已有盘算。

谢琛早些年有多痛恨阴私手段,她是亲眼所见的。

他是一坛老酒,最醇厚也最醉人,更多了野,是男人味的辣。京中追在他后面的高门女子并不只有她一个。

只是那些被情爱冲击,自制力低,从小又耳熏目染家族手段的女人,太早暴露自己。

他统统毫不留情处理,不管对方什么来头,按事件大小,法律怎么判,他怎么做。

她不想叔叔踩了他底线,闹得收不了场,两家生了嫌隙,她的婚约彻底成空。

谢琛忽地前倾,灯光照不到他面部,聚成不真实的阴影,“我知道了。”

距离更近,近到季淑华心怦怦乱跳,“淑华,你叔叔是绑架温素的知情者。”

羞涩一瞬间从季淑华脸上褪去,她掌心渗出细汗,在室内里沉的像冰,“我叔叔不会……”

她自己都说的没了声,廊下季望平挥开她手那一眼,清晰明白浮现在她脑海,原来他已经动了手。

男人重新坐直,他面上神色不重,却压的季淑华喘不过气。

谢琛为人处事睚眦必报,决绝起来,京中上一辈都会暂避锋芒,他若要追究,季也拦不住他。

季淑华心脏几乎停跳,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二哥。”她捏紧大衣边角,手心细汗被沾干,“我叔叔他……没参与,他……”

谢琛很淡应了声,鼻腔喷出一缕烟雾渐渐攀上他脸颊,只剩下一双眼睛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季淑华忽地顿住,都不是蠢人,她当即会意,谢琛不打算追究。

季淑华蓦地缓下神,“谢谢……二哥。”

谢琛嗯一声,“你叔叔还要在谭园留多久?”

季淑华低下头,“应该,一个月以内。”

谢琛掐灭烟头,站起身。

季淑华心中纷乱,像断线玉珠落盘,嘈嘈切切一阵鼓噪。

谢琛不追究,她初时缓神后更提心吊胆。

她本想拦住谢琛这几日不回西城,先哄过她叔叔别动手段。

可季望平已经动了,他那人只要踏出了一步,就绝不轻易收手。

做都做了,最少也要落着点东西。

这才是她叔叔从小教她的东西。

………

谭园受伤,温素额角缝了针,如今到了要拆线的时候,蔡韵带她去医院找整容科医生会诊。

伤口拆线后没有留疤,有一道淡淡粉的浅印,专家连带她小腿上的一起开了药,嘱咐她注意避光防晒,祛疤凝胶要注意涂抹,预防增生。

蔡韵下楼去药房取了药,安慰她,“绝对不会留疤的,您本就不喜欢出门,正好谢总也发了话,我们就听医生的安安稳稳窝在别墅里。看电影或者看书,我都陪着您。”

温素被她牵着往外走,大厅里人来人往的,蔡韵很灵活。

门口时突然迎面走进来一队人,像是在找人,东张西望之余,露出围在中间的男人。

瘦高精壮,带了一顶帽子,只一个背影,温素还是能认出来。

蔡韵避过匆忙的人群,发现温素一直看着门口,“是您认识的人吗?”

温素抿了下唇,没出声。

“看着就不好惹。”蔡韵张望几下,“中间那个倒是有点熟悉,咦,是何经理?”

温素点头。

蔡韵很疑惑,“是他生病了吗?看样子不像应该是来探视的,您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此时她们也接近门口。

何文宇帽子下的脸很阴沉,细眉紧蹙,是她从未见过的凶意。

没有他刻意回忆过去的柔和,是撕开外壳露出内里的阴狠和生硬。

这才像他给温素的感觉。

二十年,不止她变了,何文宇也是。

她低下头想躲,何文宇却先一步看见她,脸上挂了笑,“温总,蔡助理,过来拆线吗?”

蔡韵停住脚,“何经理怎么知道?”

何文宇走过来,“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他转头,仔细观察温素额角伤口,刚拆线,粉红的一道疤,“医生说会留疤吗?”

温素避开他目光,“开了药。”

何文宇在蔡韵面前很克制,“抱歉,一直没有去看你。”

温素摇头。

蔡韵礼貌问了一句,“何经理来医院探望朋友?”

他穿着齐整,休闲款衬衣袖挽到小臂,露出两只手腕干干静静,什么都没带。

在蔡韵的印象中,何文宇是喜欢戴表的,遇见几次还算正式的场合,连袖扣都有。

是个很注重外表,品味不俗的男人。

何文宇颔首,“是一个朋友受了伤,我过来看看。”

门口几个人好像找到目标,喊了他一声。

何文宇目光扫过温素,她比小时候静很多。

温吞里三份软,七分逆来顺受。

是经过磨难的惊魂小猫。

其实在她身上找不到多少过去的影子,可他这样的人,本就在不断失去,留在这世上的一丝一缕都显出珍贵。

何文宇很快跟着那几个人乘上电梯。

等到了四楼病房,床上大面积骨折的人还在昏迷,医生交代没有生命危险后就离开。

老鬼反锁上门,“于兰那女人真动不得了,她攀上了李家人,李春来在南方起了势,我们要是真惹了李璨,难免被李春来报复到澜东身上。”

何文宇坐在床边,“她不能活,一个聪明人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除了她销声匿迹,不然我睡不安稳。”

老鬼咬牙,“其实也没暴露多少,她连我们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何文宇松开领扣,“没暴露多少,床上的兄弟会浑身粉碎性骨折?”

老鬼望向穿上双目紧闭的男人,红了眼眶,“那您说我们怎么办?”

“等。”何文宇很冷静。

市郊岔路口的绑架惊了谢琛,以谢琛出了名的难缠,杜建平为自保总要有些动作。

只要他跟李璨动了,就不愁找不到机会。

老鬼忽然想到什么,“刚才您跟温小姐说话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人在不远处窥视她,但消失很快,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何文宇皱眉,“看见脸了吗?”

老鬼摇头。

何文宇眯眼,他始终都是警觉的性子,“这段时间看着点她。”

“温小姐?”

何文宇慢条斯理,“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