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这样的车行驶在昌州老城区的街道上,温素已经能想象得到有多突兀显眼。
蔡韵打开后车门,扶她上去,“您不用惊讶,车隔天就到了。别人定车排队十天半月的。谢总不用,车企都是最先安排谢总的订单。”
一到老城区,温素才发现不只余家巷在再拆,围绕着小公园的几个截取都围上了铁皮隔离带。
从缝隙里大大鲜红的拆字,好像整个过去的昌州都要不存在了。
蔡韵在后视镜中解释,“7.11文件刚下达,地价还没来得及上涨,政府想趁着如今赔偿价低,快速整地。您看见的这几块目前都是素津承包整理的。”
车里开过余家巷,那里已经拆了一半,温素忍不住趴在车窗上看的泪目。
蔡韵发觉后,很快想到什么,她将车速降下来,在后视镜观察温素的表情,“这是您小时候住的地方,您……想不想……”
她话没说完,温素就转过头来,眉眼间压抑激动,“可以吗?”
蔡韵还未见过她这幅模样。是她失职了,从小住的地方要被拆了,她应该早就建议温素过来看看的。
“当然可以,只是余家巷现在已经拆了一半,车开不进去,可能需要您下来步行。”
温素不由朝蔡韵笑,眸中含泪的芙蓉花,清丽堪怜。有一瞬间蔡韵都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谢总。
路上碎石太多,好在两人都穿的平底鞋,蔡韵艰难扶着温素来到她记忆中的小巷子。
老房子还在,温素上前几步,又紧急止步。
夹道里跪了一个女人,披着白布麻衣,正在嚎哭。
身边围着十多个壮汉,拉着条幅,“黑心素津,强拆不成,害我家人。”
“天理昭彰,望有关部门还我公道”
蔡韵也看见了,悄悄拉着温素后退,“温小姐,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温素僵着腿,反应不过来,被她一拉,踉跄几步,跪倒在地。
声音惊到巷子里的人,妇女一回头,圆脸左边有一颗米粒大的红痣,眉毛很粗很浓,显得她流泪都凶悍得的很。
温素对她印象很深刻,她当时卖房子还债,这个女人压价压得压的太低,她不愿意,女人就天天蹲在她门口。
只要她带人看房子,女人就在旁边说房子风水不好,男人伤财,女人害命。
那时母亲刚死,她父亲跳楼的事又闹得大,原本有意向的人都被女人说的心中发毛。
债主还逼得紧,温素最后实在无奈,只能将房子贱卖给她。
那女人怔忪间,好像也认出她来,一把拽住身旁的男人指温素,“是她,就是她卖我房子的,她现在还是素津的老板。”
蔡韵见状,拉着温素连连后退,十几个壮汉已经围上来,“温老板,你今天过来是同意我们的赔偿方案了?”
蔡韵冷着脸将温素护在身后,一个闪神的功夫刘姓妇女已经冲上来。
隔着蔡韵揪温素的头发,“你这骚贱的荡妇,是不是嫉恨我当年压价,现在有本事了,攀上男人了,就要政府来拆我的房子,你这卖X的浪货~~~。”
蔡韵当即抓住她的胳膊,振臂将女人直接推出去。
她常年健身,又学有拳脚,寻常对付两三个人不是问题,那妇女一时近不得的身,
接连被推了两三次,那女人气的捶地,嘶吼着要那些壮汉上来动手。
蔡韵脸色发白,女人还能应付,但是十几个壮汉,她根本应付不了,身后还护着温素。
她出声安抚那些壮汉,一只手悄悄伸进包里,摸索着摁下紧急联系键。
在上流社会做秘书助理,跟老板贴身亲近的同时,也负担了老板的危险。
绑架,谋杀……不是只存在戏剧里,现实中更不少见。
他们上岗前都会有这方面的培训,甚至经历过这种危机,在应聘的时候都算一项优秀的履历。
确定电话已经打出去后,蔡韵心下稍定。
更好的是,那些男人尚存理智,真的被蔡韵安抚下来。
见言谈有用,蔡韵神色更坚定真诚,“各位冷静,素津拆迁是从政府接手的,过程也合法合规。如果有哪里让大家觉得不满,完全可以坐下来谈谈。这世界上的事没有一蹴而就的,好事多磨,这样……”
她掏出手机,“我现在给公司负责人打电话,让他立刻过来……”
她话音刚落,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女人忽地窜起来,劈手夺过她的手机,面目狰狞:“老歪,你们还要找老歪,他害死我男人还不够,现在你找他来是不是要把我们都灭口!”
她神态癫狂,那些男人听到老歪眼睛也红了,在不顾蔡韵解释直接上来锁住她。
那女人瞅准机会,捡起地上的砖块,砸向蔡韵,“娼妇,叫你推我!”
蔡韵被砸个正着,额头上鲜血直冒,她忍痛抬头,张嘴想叫温素快跑。
鲜血覆盖住她眼睛一片血红中,有人冲过来抱住她的头,死死压在身子底下。
柔软覆在她身上,恍惚间鲜血的浓腥味里夹杂着她熟悉的清淡味道。
蔡韵摇晃着像站起来推开她,让她先跑。
下一秒,痛击声变本加厉,女人夜枭般凄厉的吼,“还敢护着别人,你这荡妇,拆我房子,我要你死。”
重击声再次落下,蔡韵感到身上护着她的躯体抽搐几下绵软下来。
她拼命挣扎,想要站起来,嗓子嘶哑的发不出声音,“温……小姐……”
身边脚步突然纷乱起来,蔡韵身上陡然一轻,她举手要护。
头却疼的只剩一片血红色的人影,下一刻蔡韵也陷入黑暗。
……
管平先接到蔡韵的紧急短信,然后是电话,接通后嘈杂一片,只听清一个女人尖利的吼声。
老歪?
管平拧紧眉,回想起来,好像是素津一个包工头的别称。
他没有回拨。他们都培训过,若有求救机会,务必写明状况,若是什么都没有,必定情况紧急,绝对不能回拨。
以免求救被歹徒发现,或是暴露手机的存在。
只是他刚开始定位,就又接到蔡韵手机打过来的电话,“您好先生,请问您是蔡小姐的家属吗?她和另一位女士受伤严重,现在正在市中心医院……。”
管平没有多问,立刻下楼开车去找谢总,另外派人先去医院。
而谢总如今正在谭园。
昨晚李璨邀请,知道季淑华来了昌州,想请他们过去聚聚。
谢琛拒绝后李璨抬出季望飞,季淑华不得不去。
他们今早刚到,谭园击剑场的外场都准备好了,重剑、花剑,佩剑齐全。
李璨正搂着刘瑶教她,刘市长也在,只是低眉垂目,看不出情绪。
谢琛眯起眼,7.11文件下达之后,政府卖地公示招标,流程向社会公开化,以前那些猫腻腐败的买地手段用不上。
二代们投资喜欢空手套白狼,拿借的钱去钱生钱。
却不喜欢借的钱真砸在自己身上,拿家里的钱去还,不仅丢份还显得无能。
现在那些人从银行,地下钱庄贷出来钱就全被圈死在里面,更不消说还有打通上下关节需要的花费。
谢琛数着,圈子里三分之二的人都来找他了,剩下的都是李瓒的死党。
他早知道李璨无意张家,只是现在追着刘瑶,还在刘市长眼皮底下,他想跟刘瑶结婚?
他们那个圈子,联姻不像世俗理解的婚姻是感情到了自然的结合。而是两个异姓家庭亲密又深广的合作,感不感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姓氏利益的结盟和捆绑。
谢琛笑纹淡淡,能让李璨舍弃家族利益跟刘市长联姻,这是出了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又将视线移至杜建平,看样子问题还出在他身上。
“谢二,现在请你都要三催四问,有季叔叔的面子你才来。”李瓒脱下头盔,走下场。“看来还是淑华面子大,我还当你有了温小姐,忘记淑华了。”
“跟她无关。”提及温素,谢琛笑意虚无。
李瓒以手梳着汗湿的头发,“你这么护着她,还当着淑华的面?”
他眼中虚虚实实,又像打趣,“淑华,你可要抓紧。这男人啊,心如荒野,平时淡的很,要是遇见火星,那……嘭……”
他做了个炸开的手势,笑的邪气,“能把自己烧给她看。”
“你是在说你自己?”谢琛走向更衣室,换上击剑服。“过两招?”
李瓒眯着眼笑,“我还当你这些年深沉了,现在看还是老样子。行啊谢二,我带瑶瑶,你带淑华,一起比划比划?”
他束紧防护服,重新拿起剑隔空比划两下,“多少年兄弟没在一起玩过了,待会手下可不要软。”
“一定。”谢琛挑了一柄重剑。季淑华也换好衣服出来。谢琛握住她的手,“还记得我教你的动作?一会跟着我的力道。”
季淑华红着脸点头。
重剑规则全身有效,没有主动权,最接近实战。而且重剑重,也硬,讲究基本功,强调准确的时机精准刺向,对时机感和准确性都是要求很高的,很合适谢琛。
初时交手,谢琛就毫不留情,他善于把握时机,在部队里是狙击手,判断准头毫不迟疑。
李璨被打的节节败退,被压着狼狈退出赛场。
李瑶脱下头盔,一丝落败的遗憾都没有,她在为谢琛尖声喝彩。
李璨憋着火,眼神幽沉。“谢二,有温小姐那么风韵的身子都满足不了你,合着现在全往兄弟身上泻火来了。”
“太久没练,分寸没把握好,抱歉。”谢琛取下面具,道歉毫无诚意。
季淑华脸色难看,她当然知道李璨只是在女人面前输了,想要挑拨而已。
可她想起刚才动作伸展间谢琛脖子上隐现的痕迹,还是心如火燎。
她以前矜持自身。谢琛早年孟浪时,她拒绝亲密举动,这些年平和后,拖着不结婚。
她急了,想确定关系,可他每次都挡过去。
说出去没人会信,她跟谢琛这么多年,连吻都没接过。
刘瑶甩来李璨,只是碍于季淑华在,不好上前,本来心里憋着火。
又听他提温素,一腔火再也压不住,“你不是说你剑术超神,京城第一?哈,被二哥压着打的时候我真没看出来,菜鸡死了。”
李璨眼睛阴沉一瞬,又笑起来,“你啊,就这一张嘴,让刘叔叔帮你道了多少歉。”
他本意是指在京城时,刘瑶属于外地人进圈子肯定要遭受一番挑剔,她却是个炮仗样子,谁点她炸谁。
刘市长开会之余就是全京城跑着替她赔礼道歉,也算因祸得福,因着不停歇,他短短时间内将京城名门踩了个遍,在名门留了薄名。
刘瑶却眼睛都红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她怀疑李璨是故意笑话之前在小汤山被谢琛强压着,刘市长替她给温素道歉。
“我这张嘴你看不上,追着我跑做什么,是嫌我怼你不够狠吗?李狗。”
刘瑶在京城八卦外号听了一肚子,知道谢琛早年谢狼的称呼这几年渐渐被人安在李璨身上,叫她更加不爽。
李璨顿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面无表情盯着刘瑶看了几秒,气势变得阴狠,刘瑶忍不住白了脸,他才又笑着刮刘瑶的鼻子,“真是栽你身上了,你想叫就叫吧,只是在兄弟面前多少给面子。”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刘瑶也难以置信,“这……你都忍得下来,我每天骂你,呛你,让你丢份儿,没个对你好的时候,你到底在喜欢我什么?”
不远处刘市长也投来目光,李璨笑的迷惑,“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我说不上来。”
季淑华有些羡慕,“从未见李璨有这么认真的时候,甜言蜜语他说的不少,却都比不上这句真诚。”
谢琛垂眸,李家有权有势,这几年钱更不少,女人捧着哄着他尚且觉得不顺心意。
刘瑶甩脸子骂他,他竟忍得下来,装的深情难以自控。
刘市长身上到底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