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画!”袁夫子惊诧出声。
商宣骤然绷紧的弦,终于稳稳当当松开。
他其实最烦读书,奈何娘亲和爹爹会时常检查他功课。
为了应付,他私下找那些成绩好却家里困窘的学生,他给钱,对方和他互换答卷,好逃脱考试。
因为应天府每月考试都必须是当场写答卷名字,夫子看完确定,学子才能继续答卷。
所以为了把答卷名字更改,只有收卷时,他用费心找来,可以消除墨水字体的药物抹在名字上,墨水消失,便可重新添笔改名字。
商宣最擅长模仿他人字迹七八分,幸好他改名快。
才未能让人看穿,是他将随手拿的李庆画试卷和商问的互换名字。
他暗自庆幸看着袁夫子越来越激动的脸。。
倒是还在找答卷的郭夫子,闻言一凛。
李庆画?!这不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急忙上前查看。
“这!”
袁夫子好心情的拍了拍他肩膀,一副“我了解你”的样子,“是吧,字迹有风骨,文章通透。”
“这样的人,必是新一代大才!”
郭夫子想到昨夜李家主塞得银两,只能干笑附和。
忽然,袁夫子看到手中另一张答卷名字——商问,心里冷笑。
果然如此。
“这商家还真是以为应天府什么蠢材都收了”
“字如鬼爬,文章皆是取自古籍拼凑,简直无耻!”
忽然想起什么,袁夫子一拍掌,急切的拉住还在神游的郭夫子的手,“郭夫子,你且好好收卷,我去去就回!”
郭夫子连连点头。
直到人走后,郭夫子胆战心惊的擦了擦汗。
找了半天李庆画答卷,竟然被袁夫子先拿到。
不过。
这李家小公子分明有才学,李家怎得还要他换卷作弊?
难道是有备无患,李家怕李小公子发挥失常?
罢了,拿钱办事,现在白捡了便宜,他也不用多做什么了。
商宣也没什么兴致继续待下去,也找了借口先行离开。
出了考试院,正下石阶,商问和雨儿说起回府吃什么补补,李庆画从后面跑出来,伸手堵在面前。
“傻子?!”李庆画指着商问,笑嘻嘻的,“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傻子?
“这位小公子,你说什么呢?!”雨儿气急败坏,
李庆画才没理她,凑到商问跟前。
“哎,你这个傻子怎么来这儿了?”
周遭人陆陆续续围拢过来,有人看好戏的高声揶揄。
“李少爷,这可是商家大少爷,别惹,小心让商家记上!”
“......”
“商家,你就是被养在外面的病秧子啊!”李庆画愕然。
商问也终于认出他。
李庆画。
有一年,五岁的小商问偷偷溜出寺庙后院,到前院。
小商问看到李庆画手里红色糖葫芦,馋得叫上去要。
小商问真的没脑子,她那会儿灵魂在小商问身体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庆画用糖葫芦哄骗她跪在地上学狗叫。
.......
“傻子,我跟你说话呢?”
李庆画见商问不语,有些恼怒的上前一推。
商问错身挡开,雨儿气呼呼的站在她身前。
人群里有人讥讽。
“李少爷,人家傲气得很!”
“这商家大少爷可是天才,童生都不算,就有门路来考应天府新生测试!”
“哈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笑出声。
这江宁城,谁人不知,前些时日传出的商家夫人豪掷千金,只为给商家大少爷换得应天府一次新生测试资格。
其实也没多大事,毕竟暗地里时常有这类发生,毕竟只是一个新生测试资格,又不是正式入应天府就读。
可这谣言传得一夜之间传遍了,把事情闹到明面。
谣言还说商问已经坐实了到应天府就读,新生测试只是一个过场,这下子可不得激怒文人,骂起来不带含糊。
听到有人反讽说商问是天才,李庆画玩闹心作祟。
“她就是个傻子,”李庆画一个翻身跳跃,登坐在狮子石像上,指着好整以暇的商问表情夸张,声音宏大。
“你们不知道,几年前我跟我爹去寺庙祈福,亲眼看着她跪在地上钻我裤裆,就为了一串糖葫芦。”
“我骂她傻子,她还傻呵呵的夸我。”
“你们说,这人怎么可能会考上应天府,还不如回家找她阿娘要糖吃!”
“哈哈哈哈哈.......”
围拢看笑话的众人,眼里尽是对商问的鄙夷和不喜。
“一个傻子也
来同我们做应天府门生,简直耻辱!”
“是啊,可敌不过商家有钱啊!”
“......”
商问好看的眉眼间有些许烦躁,右手摸在手腕佛珠,心中压抑不住的狂躁暴虐才得以平静。
她不在意人说自己,只是这些人一口一个“傻子”骂已经不知何处去的小商问。
此时,雨儿激动的想反驳,想把商问寻常在家写的文章砸在所有人脸上。
要是她家大少爷不是天才!
这世道还有谁能说自己有才!
她刚要上前,就感受到衣袖一紧,是商问。
“少爷,他们欺人太甚,我......”
雨儿还要说下去,就看见商问拾起地上一颗小石子,手腕一转,轻轻弹指。
小石子像是积蓄无限力气弹中李庆画嘴角,嘴角划出鲜血,瞬间红肿起来。
“谁!谁敢暗算我!”
雨儿心里瞬间痛快,捂嘴憋笑。
她的少爷好生厉害!
李庆画一眼就看到事不关己的商问,上前逼问。
“是不是你?!”
“你都说了我是傻子,傻子怎么聪明算计你。”商问两手一摊,笑得无奈,
“李小公子,话说错了,总是要遭报应的。”
“你!你!我打死你!”李庆画气急,又不知道说什么,抡起袖子就朝商问打。
商问躲得欢,对她来说,李庆画的拳脚就是挠痒痒,她跟逗猫一样总是在李庆画快追上时又跑,李庆画要追不上她就停下等等。
李庆画狼狈不堪,“你还敢跑!”
商问转身还要继续跑,突然硬生生撞上袁夫子。
袁夫子居高临下俯视她,有些厌恶。
“商问,这应天府还容不得你肆意玩笑!”
“如此乱跑追逐,成何体统!”
在场学子皆收敛看笑,连忙躬身一礼。
“见过袁夫子。”
袁夫子看向李庆画,声音软了几度,“你就是李庆画?”
李庆画心里发虚,不敢直视,“正是学生。”
“好啊,好啊,”看着李庆画模样端正,袁夫子怎么看怎么满意,眼睛都笑眯眯。
“你可愿做我关门弟子?”
这饼砸得李庆画脑子晕乎乎的。
“等明日,我亲自上门李家和你爹娘商量。”
李庆话傻傻点头。
袁夫子赶着去见人,临走前只向商问冷嗤一句——
“商家子弟,也不过如此!”
看着他风风火火离去背影,商问抿了抿唇。
真是个老正经,跟朝堂那群臭石头一样。
“我说阿弟啊,你惹了事,小心回去爹爹罚你。”
紧跟着袁夫子过来的商宣看了好一会儿笑话,才得意的走到商问面前,讥讽意味十足。
“袁夫子可是当朝首辅的同门师弟,你热了他,这应天府你必然进不成。”
他说的轻快,丝毫没看见和商问擦肩而过之际,商问偷偷伸出一脚。
商宣重心不稳,直接趴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啃地,口有铁锈味。
他害怕的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水,其中有一颗门牙。
“大哥,雪天,小心脚滑。”商问好心提醒。
商宣到底还是个孩子,颤手指着商问,“我,我定要爹打死你!”
小厮赶来时,就瞧见自家少爷满嘴是血的恐怖,赶忙带人回府找大夫。
商问才不管他告状,领着兰儿神清气爽的离开。
才听袁夫子要收自己当弟子的李庆画,已经没心思想商问,喜气洋洋的跑回家。
应天府后院。
袁夫子一把推开门进去,手拿答卷挥了挥。
“师兄你看,我今日可算挖到宝了!”
“大才!大才啊!”
“据说也是这届童生榜首,天赋极佳!”
“明日,师兄你定要同我一起去李家,我得亲自收李庆画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