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触碰布帘的手渐渐收回,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听师弟说此人品行不佳,但商家这次劫数,此人奋力抵抗,心系其丫鬟,倒也有颗少年人的赤诚心。
要是他那位学生还活着,或许最欣赏这般少年心性的人。
“不用了,到底是生死关走过,让她去见见吧。”
“是。”
“现在知府大人革职查办,想必东厂那位也该来了,到时候案件他会接手。”
“你且等着,之后新上任的知府也会赶到,无需多心其他,好生办事,莫要出错。”
被突然警告的师爷,想到因为没让仵作验尸就确定老太爷毒害,而被怀疑和顾义等人有牵连导致革职的知府大人,赶忙俯身,“下官明白。”
秦老没再多言,出声让马夫驾车离开,一群侍卫跟在其后骑马前行。
师爷站在原地,身子更低,语气恭敬。
“下官恭送大人,望大人平安到京!”
商问看着愈发远离的马车,开口问身边鸣生。
“马车里坐的是首辅秦老?”
鸣生轻扇扇子,恍然道,“看样子是,听说东厂的人快到了,秦老手里的商家案件都被移交,明日就要启程回京都。”
商问点点头,远处的师爷摸着一脑门子汗,笑呵呵的过来让官兵放行,让商问一人进去。
对鸣生和雨儿交代了几句,商问才独自跟着狱卒去知府牢狱。
领路的狱卒有些好奇瞥了几眼身后的小人,见她一路听到的受刑惨叫,以及看见贴着牢房门精神萎靡如鬼魅的犯人,都面色不改。
真奇怪,谁家小儿有胆子来这儿溜达。
都不怕吗?
他哪里知道,以前商问砍敌军跟切萝卜没两样,怕?都是敌军怕她好吧。
到了端嬷嬷牢房,狱卒有眼力见的等在外面。
商问进来时,端嬷嬷正徒手刨着饭,毫无形象,看见心里夜夜唾骂诅咒的人,吓得差点没反应过来。
随后她冲过去,想杀了商问。
“你这个孽种!”
“早知道我就杀了你!都是你害我落得这副田地!”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喉咙阴森的吼出,不出片刻,就被商问一脚踹翻,吐出一口血。
商问冷冷掐住她脖子,像掌管死活的死神,不管端嬷嬷青紫着脸怎么挣扎,都被禁锢,不得动弹。
“其实我总觉得你们像个跳梁小丑,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都与我无关,现在我后悔了,我得跟你们好好玩儿玩儿。”
“你想动我阿娘,动我身边的人,我现在乐意奉陪。”
端嬷嬷被她的话打得措手不及,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害怕。
“你,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
她呼吸不上,只能断断续续的问她,问她知道什么,难道知道他们所作所为了?
知道自己是她亲奶奶?!
知道顾义是听了贵人才入赘商家?!
知道他们要的是商家所有?!
知道商宣是她亲孙子?!
可是不管她想问什么,商问就是不说完。
她就是要端嬷嬷去猜,然后告诉顾义。
她不怕顾义知道她清楚他们目的。
她就是要让顾义去猜,去怀疑,最好天天把身上所有神经给绷好了,千万别松懈。
接下来,戏要怎么演,就得按她的剧本来。
她倒要看看,顾义他们能不能被她玩儿死。
他不是要商家吗?
她就看看,这么大的商家,他吃不吃得消!
“千万别死,”商问凑近她,眼神像是看穿她一切肮脏和灰暗,一字一句道,“你们得活着,活着被我折磨,生不如死!”
随即,松开手站起身。
瞧见端嬷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以及望向她的不安和恐惧,都让商问心中沉闷郁气全部消失殆尽。
这些天被老太爷死讯压得喘不过气,在这一刻,终于顺畅了!
痛快了!
办完事,商问没有去管门外狱卒目瞪口呆的眼神,潇洒离开。
狱卒看着地上缩在墙角担惊受怕的端嬷嬷,又看了看商问小小背影,十分不理解的抬了抬右腿。
“就这么踢飞了?”
“不对啊?”
“这商家,究竟养了一个什么怪物?”
......
商问回府时,正巧碰到商宣上马车,周围下人也在来回搬运箱子。
雨儿最近变得机灵许多,看出商问疑惑,轻声道,“宣少爷最近一直跑到夫人面前,还威胁夫人必须救出顾义和端嬷嬷,不然他就绝食。”
自从在阎王殿里走了一回,她和木棉都不再尊称顾义,而是直接指名道姓。
像是怕商问误会,以为商氏会依旧同往日
一般宠溺,她的话还在继续。
“以前夫人肯定会心疼,如今倒是不好说,这不,夫人昨夜就下令老太爷丧事一过,就让宣少爷尽快搬离出府,住的院子快接近城郊,离应天府倒是近。”
“夫人说,以后没事不必相见,也怕扰大少爷您心烦。”
现在府中上下谁也不敢轻慢商问,一是商氏捏着他们奴籍,二是商问那天夜里杀人太过狠戾,不少下人心里发麻,连续做了几日噩梦,谁提商问,心里都发怵。
不过雨儿不怕,她在那晚获得新生,这都是商问所为。
如今要是有人嚼舌根子说商问不好,她跟点了炮仗一样炸人!
倒没想到商氏真真舍得养了七八年的养子,商问心里暖意一片,她只是在除掉自己身边所有祸患。
她刚要抬步回府,就听见身后气跳脚的商宣,嚣张跋扈。
“你给我站住!”
“谁允许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