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知府大牢内叫骂声不断,热闹的很。
“我呸!”
“我老婆子什么时候找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贼寇了!休要胡说!”
“肯定是商氏那个贱人收买你们,任凭你们诬陷我!”
端嬷嬷灰头土脸的扒在栏杆上,丝毫没有客气的朝对面关押贼寇的牢房破口大骂。
这几个贼寇早就被商问打得腰酸腿痛,心里窝着火,憋屈的很,现在还被一个婆子当面叫唤起来,一个个涨红着脸骂起来。
“你个老东西!”
“分明就是你找到我们二当家,给了定金,让我们在商问归家途中截杀,我们截杀失败,你又让我们去商家上门杀人灭口!”
“二当家还给我们看了你画像,你现在还推脱,你脸呢?!”
“我还呸!”
端嬷嬷和贼寇们争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的,口水都要喷脸上了。
狱卒耳朵都要被吵聋,这端嬷嬷不愧是乡下出身,骂街也是厉害且难听,他实在听不下去,一脚踹在栏杆上。
“再吵吵,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说着,狱卒将腰间辫子一把扯下来在空中挥了挥,破空的凌厉声,让端嬷嬷缩了缩脖子不敢说什么,贼寇们也噤声。
终于清静后,狱卒满意的离开,路过顾义牢房时忍不住瞥了眼。
他身上还穿着金贵锦缎,盘腿坐在地上,一脸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周身杂乱和阴暗潮湿的牢房而胆怯。
也不知道是狐假虎威,还是以为能活着走出去。
狱卒没再多想,立马出了牢狱去书房给秦老报备今晚端嬷嬷和贼寇们的对话。
“我让你故意将他们安排在对面,就只说了这些?”
“是,其余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腌臜话。”
坐在案桌前的秦老摆了摆手,狱卒才惶恐退下。
侍卫看向秦老,“大人,顾义此人在牢房如此安然,像是觉得我们拿他没办法,是不是笃定知府大人要保他?”
“不,”秦老摇了摇头,眼神锐利,“顾义要商家令牌,所以用商家大少爷威胁商氏,端嬷嬷要给商家大少爷下药毒害,贼寇说辞则是端嬷嬷收买他们,指使他们入商家杀害商家大少爷。”
“这样,你明日再去审问端嬷嬷和贼寇,仔细问话,到底他们各自听谁才动手杀害商家大少爷。”
“至于顾义,我今日不管怎么提审他,都是什么都不说,明日我得再会会。”
侍卫想不明白,“大人,我们不是要查商家老太爷毒害一事吗?”
秦老笑了,抬手摸了摸胡子,“这里面的水恐怕深的很。只有先把表面的浮萍理清,才有可能让浑水清浊,看清水下东西。”
说完,秦老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屋外角落那不起眼的淡淡影子,心中冷笑。
他倒要看看,这堂堂一个知府官人,又有什么理由去和一个赘婿有牵连。
他可不信知府和顾义没有任何关系。
他可是千真万确看到顾义和知府大人在牢狱见面交换的眼神,其中必定有猫腻。
屋外俯身偷听的谋士闻言,又轻手轻脚离开,回了厢房。
还在焦躁不安,走来走去的知府大人见状立马上前,“怎么样,秦老可有知道什么了?”
“大人放心,顾义并未将你透露出来,明日才审问端嬷嬷和几个贼寇是谁要杀商家大少爷。”
担惊受怕一整夜的知府,立马长松一口气,随后瘫坐在太师椅上。
“秦老向来秉公办事,特别是他那位爱徒妖妃死后,更是雷霆手段,收拾了不少贪腐官员,要是那位再不派人来,我这乌纱帽怕是要被秦老给摘了。”
“不行,”想到这里,知府急忙道,“先生,现在府衙上下被秦老控制,我无实权,你得帮我去见见顾义,好通通气,让他千万不要开口,只等上面来人,才可过此难关!”
谋士知晓事关重大,郑重应下。
......
农历正月十五,立春。
院中的雪已经化了,商问起早练武耍枪,精神头十足,喝完雨儿递来的热茶暖胃,她抬眼就看到腊梅树上的花早早就败光了,只剩下堪堪被风一吹就落地的陈年叶,枝头上,已经长出小拇指盖大的嫩芽。
寒冷已过,现在入春了。
雨儿给她换上白衣孝服,手臂戴黑纱孝章,今日是商老太爷下葬之日。
几日前,牢狱中的贼寇在被审问前夜悄然被人暗杀,全死在牢房,还是对面牢房的端嬷嬷醒得早看到,吓得晕死过去。
后来端嬷嬷提审,起先什么都不说,打死不开口,就有一对夫妇闯进衙门击鼓认罪。
原先他们是个乡下人,因为家乡闹灾才逃难至此,偶遇同乡的端嬷嬷在商家当差,他们便依着关系进了商家,瘸子就是他们儿子,在府上当门房。
但是见过了端嬷嬷吃香喝辣,便起了歹心,威胁她给他们找个能发财的
好事,端嬷嬷拒绝,他们便怀恨在心,以端嬷嬷的名义在商老太爷病重之际买相克的药材,以此毒害。
可没想到,商老太爷死后,端嬷嬷依旧安然无恙。
得知养在外面八年的商家大少爷要被接回府,他们便找到贼寇收买,以端嬷嬷的名义贼寇杀掉商问,好栽赃嫁祸给端嬷嬷,以此报复。
没想到他们女儿贱丫得知此事,贪婪钱财,不惜亲自设计顾义春宵一夜,随后以死诬陷商氏,只为让顾义给她的情郎去京都考取进士一笔不菲盘缠。
他们夫妻二人得知女儿委身顾义,便要挟他拿到商家家主令牌,给他们荣华富贵。
而现在,他们瘸子被贼寇闯进商家要杀害商问那天,被贼寇误杀,是报应。
认完罪,夫妻二人,双双在大堂之中服毒自杀,血溅当场而亡。
秦老让人来救,也来不及。
当天,顾义也承认是受此夫妻二人威迫,才到牢狱逼迫商氏说出家主令牌,端嬷嬷也跪在地上一口一个冤枉,求秦老做主。
商老太爷毒害真相,商问被刺杀,这两者所有罪名都被已经死无对证的夫妻二人口口声声认下,似乎一切都真相大白。
秦老没有当场宣布真相告破,而是将顾义和端嬷嬷继续关押,直到仵作重新给商老太爷尸检,终于发现一丝不对。
案件再次公堂审问,仵作站在大堂之中,当着跪在地上的顾义和端嬷嬷对秦老朗声禀告。
“启禀大人,商老太爷致命之毒不在相克药材,而是他头顶正上方那根针。”
“据我所知,商家老太爷早年有行医志向,一手针法出神入化,救了不少人可惜后来接手商家,便弃医从商。”
“商老太爷头顶针孔显然只有他自己能扎入,恐是自杀。”
秦老坐高堂,直接一拍醒木,质问身边听审而立的知府大人。
"明明只要仔细检查,针孔怎会发现不了?!"
“分明是你不允查探,故意而为!”
“是怕毒害一事的真正下毒之人暴露,以此包庇吗?!难道说,那日认下所有罪名的夫妻二人皆是你的人?!常案,你好大的胆子!”
知府大人被戳中心事,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喊冤枉。
秦老看向原本面不改色的顾义,此刻他已经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只要再审问下去,秦老觉得,此案背后的秘密必然会揭露。
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
“首辅大人,且慢。”